耿星河只知道点头,马浩交代的注意事项,他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记住了。马浩检查了一下手弩和匕首,借着星云的红光,他发现耿星河手足无措,慌乱无助的表情,“没见过血吗?”他小声问。
耿星河微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老实道:“没有。”
“别紧张。”马浩拍拍他的肩,露出轻松的笑容。
“为什么不用弓箭?” 耿星河问,他觉着用箭的话,把握性更大一些。
“问得好。” 马浩的赞许让耿星河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随后马浩解释道:“因为弓箭没有办法保证一击必杀。”
耿星河受教的点头。
“开始吧。”马浩将匕首和手弩别在身后。
耿星河学着马浩的样,脱掉皮铠,将长刀和弓箭留下,紧紧跟在马浩的身后,两人匍匐在草丛中,一阵阵山风吹动草丛和灌木发出沙沙声,掩盖他们穿梭在荆棘矮树之间的声音,就这样他们一点一点向着山顶爬去。荆棘悄无声息的划过他们的头发、手臂,脸庞。带起一条条火辣辣的疼痛。这一路既艰苦又缓慢,因为怕暴露行踪,每当山风减弱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再次向前挪动的时机。就这样他们将身体隐藏在山石和草丛的阴影中爬爬停停,沿着蜿蜒转折的山脊,逐渐靠近山顶。火光跳跃着,出现在他们的眼中,草原斥候将火堆生在山脊靠村庄的一侧,那里有一块凹下去的浅坑。正好可以挡住大部分的过山风,正如马浩所说,守夜的岗哨为两人。
一张发黄的羊皮褥子中露出黑褐色卷发,发出轻微的鼾声。透过忽明忽暗的火光,耿星河隐约能看到他侧卧蜷缩,身后的地上插满箭矢。胸前的羊皮褥子微微翘起露出半张军弓,一只没有箭头的红色箭矢搭在弓臂上,正被一只手轻抚着,耿星河完全可以想象到,隐藏在羊皮褥子里面的另一只手一定是将箭矢紧紧扣在弓弦上。
另一个斥候裹住羊皮褥子坐在同伴的对面,弯刀放在右手边,手中摆布着锋利的匕首,像是在削着什么东西。马浩用胳膊轻轻碰碰他,通过眼神向耿星河布置着任务:那个已经睡着的敌人交给你了。耿星河微微点点头,眼睛锁定目标,慢慢从身后将匕首拔了出来。
马浩率先启动,身体突然跃起,猛扑过来。坐在火堆旁的草原斥候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抖掉羊皮褥子,手中的匕首迅速掷出,然后立刻去抓身旁的弯刀。而此时,马浩手弩中的短箭插在他的胸口,一直舍不得脱下的精致铠甲,救了这名斥候的命,不过弩箭强大的冲击力,也让他不由的一声闷哼,身体向后一哆嗦,右手没有在第一时间抓到弯刀。
耿星河紧跟在马浩的身后,眼中正酣睡的对手身形一动,紧接着鼾声消失,身上的羊皮褥子即将掀开。耿星河心知绝不能让他起来,纵身跃过插在地上的箭矢,如恶虎扑食般压到羊皮褥子上,手中的匕首准确无误的刺入对手的颈部,没有停顿,匕首往外猛拉,他听到一声脆骨断裂的声音,即便这样,耿星河还是不敢大意,用羊皮褥子紧紧裹住对手的身体,眼睛望向马浩,任凭身下的对手无力的抽搐。
这时,马浩甩出手弩,挡开飞来的匕首,趁对方低头抓起弯刀的一瞬间,他的匕首也脱手而出,对方再次向后一倒,手中的弯刀抛向空中,马浩不顾一切,从火堆中趟过,接住弯刀,反手砍下对方的头颅。
还没有等马浩松口气,火堆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黑影突然跳起。马浩暗自叫苦,没想到,对方还布置了一个暗哨。
要快,更要准,否则就死。耿星河仿佛耳边又响起父亲严厉的咆哮。每次练箭,父亲就变成六亲不认的暴徒,只要没射准或射速降下来,他手中的木条就会狠狠的抽打在耿星河的背上。而此刻,他明白了父亲的用心。就在暗哨显露行踪,他立刻掀开羊皮褥子,左手抓起血泊中的长弓,右手从地上拔出箭羽,没有任何停歇,三只连珠箭,迅速射出。
火光中,耿星河的第一只箭矢钻入暗哨的咽喉。这是一位年近四十岁的草原汉子,沧桑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用谴责和控诉的眼光望向耿星河。被射断弓弦的马弓还握在手中,原本扣住弓弦上的示警箭矢歪歪斜斜的掉落在地,耿星河的最后一只箭,正插在他的右手臂上。
马浩长出一口气,对着还引弓待发的耿星河竖起了大拇指。
全面围剿是在东边刚刚泛起晨光的时候开始的,首先被干掉的,是两个照看马匹的岗哨。当时,他们背靠在大柳树上,身前围满了战马。身后是平静的河水,两把匕首从树后伸出找上他们的脖子,他们带着深深的迷惑软绵绵地倒在树下。
村庄里的几堆篝火透出星星点点的微光,围躺在火堆旁的斥候们,还沉浸在甜甜的睡梦中。他们只在靠近大山的一侧,安排的岗哨和流动巡逻哨,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攻击来自他们认为不可能的小河对岸。
“马大哥,他们怎么能?” 耿星河站在山顶,指着从河对岸淌水而来的同伴,不解的问道。
“河面下有暗桩。”马浩解释道。
密集的箭雨覆盖在小院子周围,许多人当即毙命,幸存下来的草原斥候们早已从睡梦中惊醒,伏下身子,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逃进那个小院,躲避箭雨的杀伤。火焰爬上了茅草屋顶,浓烟从门口和窗口中冒出,最后困守在房屋中的人就像愤怒的野牛,弯着腰不停咳嗽着,顶着床板桌椅,冒着密集的箭矢冲出房门。只见屠战旗手臂一挥,将士从小院子四周一拥而上,弓箭稍停,手斧乱飞,然后才是强弩在前,战刀在后的军阵绞杀。
“马大哥,我们不下去帮忙吗?” 耿星河很想加入到这场激动人心的战斗当中。
马浩摇头否决耿星河的提议。
战斗没有持续很久,有心算无心,草原斥候们在遭到突袭后,就没有任何机会扳回败局,面对凶悍的虎门精锐,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纷纷倒在血泊之中,随着首领爬到半山腰,身前身后连中数箭,滚下山坡,战斗结束。
耿星河坐在院门口的一块青石板上,不停搓着手掌,四周飘散难闻的血腥味道。水缸里的尸体被捞了出来,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汉,故土难离加上心怀侥幸让他遭遇恶运。我应该将他们安顿好再走。耿星河担心起家中的亲人来,也为他的一时任性感到懊悔。
“害怕了?”马浩走到他的身旁坐下。
“没有。”耿星河抛开自责的思绪,他家老头时常提及当年所经历的血腥战事,对此耿星河已有心里准备,只是那名暗哨临死前的眼神,印在他的脑海中总是抹不去。
屠战旗的铠甲上满是血迹,一屁股坐在还没熄灭的房屋前。
马浩忙起身,赞许的拍了拍耿星河的肩头,迎上前,关心的问道:“屠头,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 屠战旗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望了一眼院门口的耿星河,小声问道,“怎么样?”
“稍微打磨一下,绝对比我强。” 马浩回道。
“真的。”屠战旗眼中不由一亮。
“这小子身手敏捷,反应快,箭法极准。是个好苗子。” 马浩补充道。
“我就说老离头不会骗我。”
孟闲快步穿过院门,来到屠战旗的面前,禀报道:“屠头,离此二十里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只四五十人的队伍,像是从虎门撤下来的军士。”
“马浩,你盯在这里,我去看看。”屠战旗起身走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