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不着急,她看了一眼王娘子,王娘子倒是没有那么震惊,她垂下眼眸,轻轻拍着柳姨娘的后背,似乎在安抚她脆弱的心。
柳姨娘张了张嘴:“我……”
她吸了口气,缓缓开口:“我并非不喜与你,只是……只是你生下来,是个女儿。”
她垂下眼眸,不敢看步云霓的眉眼,整个人仿佛受惊一般,瑟缩在床榻上。
“表哥当时说,只要我生下儿子,就抬我做平妻,可生下来的偏偏是个病歪歪的姑娘。”
柳雪兰絮絮叨叨,仿佛说给自己听。
“所以表哥才不喜欢我的,所以他不来听雪院了,来了也不过简单说两句话,问一问你过得好不好。”
“表哥渐渐不再关心我了。”
柳姨娘的话仿佛呓语,又好似午夜梦回的呢喃,那是她最深的心结。
但步云霓却皱起了眉头。
“只因为我不是儿子,所以你就厌恶我?”
“我不厌恶你,”柳姨娘忽然道,“我不厌恶你,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费力生下来的女儿。”
这句话她说得那么用力,却不像是在同步云霓承诺,反而像是在反复告诫自己,她说的都是对的。
步云霓看着神情癫狂的她,忽然觉得柳雪兰有些陌生。
同记忆里那个一心求爱的柳雪兰不同,此刻的她虽然有些歇斯底里,看起来却更像是个人了。
一个心理生了病的人。
步云霓心中微叹,能逼出她这话,已经不容易,以后日子还长,倒是不急于一时。
“姨娘,你说你不厌恶我,我就信了。”
步云霓的声音好似很远,也似乎就在耳边,那是她替前年少时的自己,说出来的肺腑之言。
“毕竟,你是我的亲生母亲。”
柳姨娘忽然低下了头,豆大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啪嗒啪嗒,滴落在锦被上。
“小姐,姨娘,都消消气,”王娘子打圆场,“话都说开,就再无隔阂。”
不,这话说开,以后的隔阂只会越来越重。
步云霓深深看了王娘子一眼,适才开口:“王娘子,正月是什么事?为何父亲没来听雪院?”
柳姨娘肩膀微颤,没有开口。
王娘子半坐在脚榻上,她一边安抚柳姨娘,一边同步云霓禀报。
“小姐,府上的规矩您也知道,一般元月时伯爷会各院住上一两日,除了夫人那里,伯爷不会厚此薄彼。”
“本来元月十八时,侍书已经过来通传,说是伯爷那日要来听雪院,所以下午时分咱们就忙了起来,里里外外都打扫一新。”
“而等到用晚膳时,伯爷还没来,姨娘就有些着急了,本来想让奴婢去静心斋问一问,伯爷可要晚些时候来,侍书却又登了门。”
“侍书说伯爷在路过凭舟院时听闻穆姨娘忽然腹痛,难受不止,所以就先去看望穆姨娘了。”
柳姨娘呜咽一声,这一次是真的哭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