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胡秋景的一声吼,荣易转过身,满眼无奈地看着眼前那个犹如母老虎般两手掐腰、一脸凶相的女人,“又怎么了?”他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对这个女人始乱终弃了,怎么前脚才达成和平协议,这会儿就又变脸了呢?翻书都没翻这么快的吧?
荣易的无奈落在胡秋景眼里,非但没让她熄火,反而这无奈又成了另一桩罪过,成了让她可以拿出来声讨的东西。
“又怎么了?还又?你就不该问问你自己到底对北迁叔说了什么吗?”
一听她说自己老爸,荣易也蒙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说他没用了?”
“我怎么可能说我爸没用呢?”荣易心虚的反问,虽然这话他在心里犯过嘀咕,可他没往外说啊,“我爸是怎么和你说的?是他自己说的我说他没用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他嘀咕的时候我听见的!”
“他嘀咕什么了?”
“就……”胡秋景接连答了几句,猛地意识到自己对姓荣的这么有问必答似乎有点掉价,于是赶紧收住话头,手臂跟着环抱在了胸前,“嘀咕了什么你自己想去,我就知道北迁叔觉得自己不配有你这么优秀的好大儿,所以碰到我就问我要机械设计方面的资料书,那样子显然是想发愤图强好好学习来匹配他的好大儿!”
胡秋景一口一个好大儿,说得荣易心里好不是滋味,他难过倒不是因为对面的人说话难听,而是他爸的那个举动。
老爸会这么做,是不是看出来他刚刚的反应不对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原来老爸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他的这种懂让荣易这个做儿子的脸一阵又一阵的发红。
“我爸在哪儿呢?”
“下楼左转,机加车间门口等我的材料书呢。”胡秋景大手一挥,朝着门的方向比划了一下,那架势明显就是不想给他留面子,想看他的笑话。
理亏的荣易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对着后面的胡秋景说“知道了”:“麻烦胡工扶我下去,腿不方便。”说着,他朝伤腿一指,那意思也很明显,他自己下不了楼。
胡秋景没想到他还有这手,本来还笑着的脸当时就黑了,想了想,半天才结巴着开口:“我怎么听说你现在能自己走了?”
“是能走。”荣易点点头,并没否认,“就是走完手就累的不行,只怕想拿鼠标都费劲。”
……行吧。眼瞧着这回不扶他就是一副要么罢工要么告厂长的架势,胡秋景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磨磨蹭蹭的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嫌弃地提溜起他的一只袖子,“走吧。别挑,要我扶就只能这么扶,真的是,像你这种矫情包怎么好意思嫌弃北迁叔的?”
女生的爪尖像个长相质朴的夹子,样子虽然中规中矩,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但力气也是真出,荣易一面朝楼梯的方向走,一面感觉到从袖口上传来的牵引力稳稳当当。
算了,她也是个实诚人,他就不说什么难听的话噎她了。
“我没觉得我爸没用,但是他不学习的劲儿我有点看不惯,这个是真的。”等下到一层的时候,荣易长出一口气,总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一点。
他的用词委婉,胡秋景哪就听不出来了,说是没觉得没用,其实就是那个意思。
“你们这些在大城市念过书的家伙就是有着讨人厌的优越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你送出去的吗?”自从她分到大兴厂以后,像荣易这样的人多少也是见过一两个的,把厂子当跳板,过来转上一圈,紧接着就跳操走人了。大兴厂的人在那些人眼里是什么,都是不如他们的“普通人”罢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说这样的话,打算一吐为快的胡秋景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就听哐啷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