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大的老爷们哭起来,声音也是震天的响,他一哭,荣易反倒不好意思哭了,又安慰了对方两句,荣易摇着轮椅往回走了。
才多一会儿的工夫,天就彻底晴了,风略过积水的地面,凉凉地吹打着脸颊和手臂,也渐渐吹凉了荣易烦躁的情绪。
重新冷静下来的他开始意识到一件事,这一次的竞标对于困境中的大兴厂而言真的太难太难了。
想让他们过关,除非大树能上天。
认清这点的他又开始迷茫,如果对于大兴厂而言,这一次的项目注定要成为一次失败的经历,那他留在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荣易想的投入,不知不觉就把车滑进了一片水洼里,被风吹凉的水顺着滚动的轮子卷在荣易的脚背上,让他缓缓回过了神。
荣易回头,瞧着那个接连叫了自己几声的胡秋景,面无表情的问了句“什么事”。
“没事就不行叫你了?你名字里是有金子啊,还不许人叫?”胡秋景翻着白眼,手朝前一送,递来一个本子,“北迁叔让我给你的。
“真是的,北迁叔就是心态软,看你难过就不忍心了,这要是换了你是我儿子,敢说那话,我非揍得你屁股开花不可……”
女人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声音听上去有点像盛夏时节的知了,总之就是一个词——聒噪。
荣易也不理她,只是接过她递来的纸,一层一层地摊开在手掌心里。
最后,当整张纸摊开,他才发现那是一张门式起重机的图纸。
图纸的边缘已经有了破损,除了破损还有不少卷边,估计是年代久远的关系,图纸上面的线条和数据都有些不清楚了。
荣易看了半天不明白老爸拿这样一张没用的图纸给他是什么意思,就在他琢磨不透的时候,被他晾在一边半天的胡秋景探来了脑袋。
“这是咱们厂以前设计的第一台门式起重机的图纸啊。”
荣易哦了一声,难怪看着设计的方向和机器的性能都那么老。
“这是大兴厂在195……”他眯着眼睛对着图纸的右下角看了半天,最终也没看出这东西是哪年弄的,只得作罢的放下手,说:“这东西有什么特别吗?”
“特别?”胡秋景眯了眯眼,195几年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对这机器的了解不比荣易多多少,要说特别,“它是咱厂自主研发的算是特别的点吗?我进厂的时候听他们说过,说这机器从一个螺丝钉到一根电线,都是咱们厂自己弄的,是从无到有的。”
从无到有?荣易学着胡秋景的样子,也慢慢眯起了眼,所以老爸要和自己说的是这件事吗?新中国建国初期,大兴厂凭借着一己之力自主研发制造出了这台门式起重机,所以现在的大兴厂面对差不多的困境和难题,也可以,是吗?
荣易品度来品度去,觉得除了这个老爸应该没别的什么意思了。
可现在和那时候的情况真的一样吗?荣易闭上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动力那边才拿来给自己的数据,从0到1是难,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做的是从1到1000,这里面隔着999的距离呢……
一向自信的荣易抬头仰望着天,乌云散去,现在的天又像被水洗过一样的瓦蓝瓦蓝,999的距离想跨越过去,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啊。
但这项工作既然接了,就不能现在放弃吧。
算是勉强下定决心的荣易招呼了胡秋景一声,示意她现在回去,回设计处去。
甭管成或者不成,现在放弃的确不是他的风格。
就这样,荣易怀揣着各部门反馈回来的问题回了设计处,又是查资料又是算数据的一直忙到不知什么时候,等他反应过来,朝窗外看时,天都黑了。
再环顾下四周,他发现设计处的人居然没一个离开的。
胡秋景被厂长命令了要照顾荣易的行动起居,所以办公桌一早就被搬到了他旁边,这会儿她也坐在灯下拿着格尺在那测算着什么。
她注意力太专注,居然没发现荣易这会儿在看她。
直到荣易摇着轮椅到了近前,她才发现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家伙就“杵”在旁边,看得却不是她……
“喂,你看什么呢?”
被接二连三当真空的胡秋景气呼呼的站起身,随着荣易的眼光朝窗外看,这一看,她的神情也同荣易那样,怔住了。
黑漆漆的夜幕底下,工厂大院里却远远近近亮着无数盏灯,那些灯排列成矩形,都是从各个车间厂房里照射出来的。
车间的人居然都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