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春天应该是希望的开始。
谢谢你,江未黎。
语毕,室内一片死寂,此时就算落下根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白时望着神情凝重的陆雁回,恍然就猜到了,江未黎说的那个少年可能就是他。
陆雁回的心脏骤然落了一拍,他的眼前一片扭曲昏暗。
心头的伤口在此刻被撕扯出血水,即便再被捂上,也会持续流淌化脓,再也好不了了。
他在混沌中看清了少女的模样,即便在灰暗的脑海里,她仍旧如同神女一般光辉灿烂。
“我是来带你走的。”
“没关系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姐姐知道的。”
“天要亮了,夏天也要来了。”
“让我们一起努力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活下去吧。”
“慢慢来,不着急的。”
“至于你想不想去,都随你心意,不要太为难自己。”
“一个人很少能赢,但总会赢的。”
“我要把这最美的玫瑰花,送给今日最勇敢的少年!”
“嗯,很厉害。”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都答应你。”
“劳烦各位哥哥姐姐们对他好一点咯~”
她好像是块破碎的玻璃,美丽又脆弱,危险又致命。
张张合合的嘴骤然停止,像是电影的大结局一般,映出了最美好的结局。
少女依然明媚如初,她身穿白色长裙,歪着头站在春日的暖阳里洋溢着微笑。
“陆雁回!别害怕,往前走!别回头!”
世界又暗了...
江未黎...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说过。
我爱你...陆雁回很爱你,陆雁回很爱很爱你。
江未黎...现在?还来得及,对吗?
直到季有期把帕子摁在他的手中,他才短暂的恢复一丝清明。
“我没事。”少年拭去眼角的泪,强撑着扮的如往日一般肆意。
“谢谢您医生,未黎说的那个人,是我。”
白时知道戳到了少年的伤心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好埋着头闷不做声。
苦涩在口腔内炸开,陆雁回强忍着苦涩,在原地转了一圈,让医生打量他。
“医生,你看我现在可好了。”
苦涩促使着少年逐渐控制不住眼泪,他压抑着呜咽声“...我可好了...现在可好了...一点问题也没有了...真的...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了。”
泪花与地板融合成暗色,他崩溃的攥住帕子,抱住头瘫在地上,一声消失了三年的“姐姐。”就这样在次叫出了口。
“姐姐,雁回何德何能,让你对雁回这么好啊......姐姐你带我走吧...姐姐你带我走啊...我需要你...我真的好需要你啊...你回来啊...你快回来...”
许多年前的记忆,在岁月的回廊里炸裂,陆雁回的疯狂在此刻全部迸发而出。
那时家境不算富裕,且身材臃肿的他一点也不讨喜,他每日要承受着孩童们无端的恶意与家人的不理解。
他们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们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们说“你就不能在为了我们忍忍吗?”
活着就是他的错吗?
恶心的嬉笑声,被反锁的卫生间门,找寻不到的裤子,这都是他的罪孽么?
“别害怕,我是来带你走的。”十多岁的女孩顺着门缝塞进了一条黑色长裙,她美好的声音驱散了寒凉,让他得到了短暂的温暖。
她望着破碎在垃圾桶里的裤子,颤抖的说着“别害怕,外面没有人了,我会带你走的。”
后来呢?
他穿着并不合身的黑色长裙与她并肩站在晚风渐浓的天台上,错过日暮与夕阳。
他忘不了她给予过他一罐,攒了钱都舍不得买的可乐,也不会忘了那日,光落寞下的辉煌绚烂。
她没问,为什么他会沦落如此,他也没问,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衣物。
他想啊,再有下次,一定要是他带她走,可是自此她对他杳无音信。
此去经年再次重逢,她在医院时,竟然没有识出他来。
他怨、他恨,为什么他关注了她那么久,她都没有寻找他,甚至她还忘记了他。
可最终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再次迷恋上她。
他爱她,不是因为她美好无缺,不是因为她家世显赫,不是因为她是他的救赎。
而是她愿意接受破碎的他,愿意接受散漫的他,愿意接受他的一切。
而是她的存在,让他想与她并肩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
江未黎求求你,再像当年那样,再来带我走吧。
如有再见之时,他一定会把那些遗忘在过往里的爱与偏执,都诉与她听。
哪怕她会因此而厌弃他,哪怕会因此而再次生生不见,他也不想再错失任何机会。
此刻,他想郑重的告诉她,我爱你,也要听她说我爱你。
“姐姐带我走吧,我不畏惧死亡,我只畏惧自己会忘记,更畏惧遥远的以后没有你。”
谁都不忍心打断他如此沉浸的回忆,就算能说几句节哀顺变,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