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走到箱子边,又看了看李世民手里的粮册,问道:“罪证何来?”
“舅舅,你胳膊向外拐啊,莫非你也贪了?我给你的水泥配方,比贪墨赚的多,你没搞?”杜皮道。
杜皮没懂,崔莹莹懂了,长孙无忌的话侧重两个方面‘乾坤独断’、‘罪证何来’,他要的是李世民忌讳,朝中所有官员忌讳,今天,能查到国公,明天就能查到所有官员头上。
贪墨,古来早有,量力而为,李世民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为官不贪,做官何为,长孙家庆和长孙顺德,就是太过了。
崔莹莹说道:“少疏哥哥,手持圣人金令,查贪腐,太子得知府中有人作怪,大义灭亲......”
“你是何人?”
崔莹莹气急,这人认识自己,下过好几次棋,还明知故问,急道:“吾乃清河大房崔莹莹。”
“无官无职,此处岂是你能说话的?”长孙无忌根本没有把崔莹莹放在眼里。
崔莹莹想跺脚,急的说不出话来。
——“老舅,你这就以大欺小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唐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莹莹就一唐民,我刚才说了,‘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莹莹亦是水,也是父皇的子民,如何不能说句公道话。”杜皮帮腔道。
杜皮心想,还是先落几个重注先,老四呢,怎么这么慢。
——“这个人,名顾哈图,和女儿活不下去了,陛下有旨,悲田坊每日派发粥米两顿,可是他们吃到嘴里的,都是稀粥一顿,每人发放冬衣一件,可是青壮有,老幼无,灾民可都是老幼啊!.....他老婆把冬衣都然给了女儿,活活冻死了!”
“幂幂,来,说,把你的事儿跟皇帝大大说,老舅,你总不可能不让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说话吧。”杜皮拉过顾哈图的女儿,把她推了出去。
糜糜站在宣政殿上,看着眼前黑压压一圈人,记住了杜皮哥哥的交待,用最童稚的声音,述说着最黑暗的往事:
“......衣服不够,糜糜没有衣服,圣人发的衣服,糜糜没有,娘就把衣服给.....给糜糜穿,娘抱着糜糜,娘就不说话了,娘就不会动了,呜呜呜...爹说娘死了....”
“幂幂,继续说,告诉圣人,圣人会为你做主。”杜皮大声说道。
糜糜看了看杜皮哥哥,眼神渐渐坚定,一边哭,一边慢慢的说起来:
童稚无邪的声音,刺激着在场所有大人物的心神。
“我和娘从老家逃难过来,有很多坏人,没有吃的,就吃树皮、马子虫、吃不饱,那些坏人要吃糜糜,娘没让,他们就欺负娘,娘说没关系,说到了长安,就有东西吃,能吃笼饼,还有汤饼......”
“圣人好心,发粥给糜糜喝,一天有一顿粥喝,爹娘都让糜糜先喝,那粥好喝,有十七粒米,九个糠米.....”
张阿难第一个抹了抹眼泪,要不是他必须站在那里,真想跑下去哭个痛快。
房玄龄拿下自己的老花镜,擦了擦,深深的叹了口气。
朝臣里,有多愁善感的,都忍不住抹着眼泪,这实在是人间惨剧,就连魏征,也张了张嘴巴,这个时候,就不要弹劾什么了,会遭天谴。
糜糜说完,就哭着躲进了顾哈图的怀里。
长孙无忌退了下去,心里叹息一声,暗道:罢了罢了,反正我没贪,至于长孙顺德,天都不会饶你。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言,大善!”李世民道,他看向那个小女孩,招手道:“过来!”
杜皮赶紧示意糜糜上前,李世民要登台开演了,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随着糜糜迈着小腿,一步步向前,长孙顺德感觉,自己也是一步步走向黑暗,他无限后悔,自己去贪那银子干什么呢,但是银钱在前,真管不住手。
李世民摸了摸糜糜的小脑袋,这个和自己的小兕子一般大的小女孩,竟遭受了这么大的苦难,朕这个皇帝啊。
“拿些点心来,朕亲自喂她。”
张阿难一听,火速跑了下去,拿来糕点。
“好吃吗?”李世民亲自喂了糜糜,问道。
糜糜吃了一个,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便把剩下的藏了起来,道:“晚上,有虫子咬肚子,糜糜留着和爹晚上吃,行吗?”
“少疏,此女你带回百申村吧。”李世民说道。
“遵旨,圣人仁德!”杜皮叫道,赶紧接回了糜糜。
演完戏,李世民微微闭眼,再睁开时,便是杀气,雷霆云露,俱是君恩。
“此僚贪墨了多少?”李世民问道。
杜皮答:“十二万贯,铁证如山。”
李世民面无表情道:“弃市,悬于悲田坊前!”
咝~群臣皆恐。
“首恶已除,着大理寺严查!”李世民又道,“杜少疏,查案有功,公然咆哮朝堂有责,功过相抵,不予究之。”
“诺!”大理寺卿急忙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