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生,他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欢喜的人大多体面光鲜,悲哀的人大多站在缴费台前犯难,所以这句台词直戳他的内心。
而眼前的宋伟业,不正是这句台词最好的缩影么?
在刘医生同情的注视下,宋伟业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坐诊室。
“祝您好运,宋先生。”刘医生轻声喃喃。
......
宋伟业晃晃悠悠地走出医院大门,靠在一棵大树上。
他发着烧,浑身盗汗无力,每走一步都感觉天旋地转,病情发展到现在连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
他想起今早出门前,妻子复杂的眼神,还有几度张开却没出声的嘴,自嘲地笑了笑。
妻子大概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没有戳破。
他的妻子很聪明,相比之下他就有些笨拙了,当年追求妻子的时候啥也不懂,又有点自卑,只会一封一封地写匿名情书,还自作聪明地用左手写,自以为这样就能掩盖字迹,直到写满了一百封才去告白。
新婚之夜,妻子才告诉他,其实她早就猜到那些情书是他写的了,他惊讶地问为什么,妻子说因为他用的纸是垃圾站的单位用纸,身边的朋友只有他在垃圾站工作。
都结婚那么久了,想起当年甜蜜的时光,宋伟业还是会不自觉地笑出来,他始终觉得,妻子和女儿是老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可一想到这样的时光不剩多久了,他的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捻出一根叼在嘴里。
但是燃着火的打火机移到烟头时,他又停了下来,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还是少抽点吧,给娃娃攒点嫁妆。”
说完这句话,他苦涩地笑了笑,给五岁的小女孩攒嫁妆未免太早了些,可是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宋伟业把烟盒放回口袋,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里面是一封未完成的遗书,他文化水平不高,明明有一部长篇小说那么多的话想对妻子和女儿说,写了一周却才写了百来个字。
所以他没事就拿出来写写,打算写好以后再抄一遍,还用垃圾站的单位用纸,和当年写情书时一模一样。
泪水没有预兆地划过脸颊,宋伟业捂着胸口,面朝树干无声地痛哭。
“嘿,兄弟。”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伟业擦干眼泪,回头望去。
这是一个全身上下黑色衣服、戴着黑色鸭舌帽、手套和口罩的男人,完全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
“您有什么事吗?”宋伟业问。
“我叫姜嵘,我没猜错的话,你得了肿瘤对吧?”姜嵘问。
“您怎么知道的?”
“刚刚看你从肿瘤科走出来,不是肿瘤还能是啥?”姜嵘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医药代理,专门代理天竺的肿瘤药,效果倍儿棒,价格比国内便宜几十倍,你要不要?”
宋伟业皱眉,“假药?”
“你硬要说假药,那也确实是,但药效可不假。”姜嵘耸肩。
宋伟业犹豫了一下,狐疑地问:“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