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音跟在八皇子身后，一路经过福康门，德胜门，承明池，往皇后所居的承恩殿而去。她不再像将才养居殿内那般俏皮灵动，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承旸渐渐慢下了脚步，她也并没有发觉，还是以目视地自顾自走着。他顿住脚步，侧过头，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看向她：“杨小娘子似乎有心事？”

宜音亦停住脚，抬头看他，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八皇子何以见得？”

“从养居殿出来你就一句话也没有，若不是有心事，难道是因为怕了本王不成？”

李承旸在畅春园初见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说话总阴阳怪气的。

宜音不喜欢阴阳怪气的人。

因为上一个阴阳怪气的正是八皇子的堂姨母，宜音的嫡母——卢大夫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再加上她此时实在没什么心情应付他，所以不太想搭理，遂屈膝一礼：“八殿下威严无限，宜音自然是怕的。”

“哦，杨小娘子何以觉得本王威严无限？”

他却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等着宜音的回答。

宜音顿了顿，似是不知该怎么说，想了下，道：“臣女……信口一说，殿下莫怪。”

八皇子等了一会儿，见宜音再没有下文，又问：“本王自认为比九弟要随和许多，你怕本王，却听人说与九弟私下往来甚是频繁，这又是何故？”

又阴阳怪气！

宜音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辈子最恨阴阳怪气的人！

她轻呼了几口气，强行按下想要将他狠踹两脚的冲动——其实是她不敢。唇间扯出一抹笑意来，随后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因为九殿下，容貌甚美。”

李承旸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被噎得不知作何反应。

果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言之诚，犹如利器。

半晌李承旸才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尖，干笑两声，“杨小娘子，真乃性情中人。”

宜音回他一个颇为友好的笑容，“彼此彼此，食色，性也。崔小娘子天人之姿，殿下眼光也不错。”

李承旸被她说中心事，多少有些不尴不尬，握拳轻咳一声，勉强挽尊道：“小娘子误会了，本王与崔姑娘恪守规矩，清清白白。”

宜音像是听进去了，乖巧点头表示认可，随后又补充一句：“想是那些下人们给殿下传错了话，让殿下也误会了，臣女与九殿下亦是如此。”

亦是如此？清清白白，恪守规矩，却直言他容貌甚美？贪恋他的美色？

八皇子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笑意，从善如流地连连点头。

***

因为崔婠眉在，李承旸请罢安又借故逗留了许久，一直到宫门快要落锁了，才不得不起身告辞。

杨皇后自然也看出了两人之意，只是既然圣人装聋作哑，并没有赐婚的打算，她也自作视而不见。

李承旸前脚刚走出承恩殿，崔婠眉后脚就向皇后告辞，说是在家中养成的习惯，膳后想去外面走走。

皇后点头同意，红唇间勾出不浓不淡的浅笑，温和地嘱咐她：“晚上风冷，多披件衣裳，让下人们都仔细跟着，早些回来。别着了凉，要闹头疼的。”语气慈爱地像是在嘱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崔婠眉盈盈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宜音歪在薰笼旁不声不响看着这一场戏落幕，心中百味杂陈，接下来该自己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