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观音领了掌管后宫之权后,很是得意了一把。寿康宫那边虽然免了请安,但是承恩殿中宫的叙话可不能少,横竖陛下也不往后宫来,这几日她便天天拘着几位嫔御来宫里叙话,一叙就是两三个时辰。
皇帝的这几位嫔御中,位份低的几位才人宝林自不敢有什么怨言,位份高的呢,卢淑妃是个沉稳的性子,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问起来的时候才应两声,张修仪又是在闺中就与杨观音相熟的,如今进了宫自然唯她马首是瞻,剩下的就只有西境来的颜美人了。
颜欢在西境时虽然早年也吃了好些苦,但后来是被李寄护着长大的,没什么心眼,人也单纯,有什么话有什么情绪从来都藏不住。
在打听到入宫的这些人都未侍寝承欢之后,杨观音也就对大婚夜陛下的冷漠有些释然了,但是顾及着自己皇后的自尊,在叙话时除了打压几位嫔御之外,言语间也明里暗里地表露出了几分皇帝对她的偏爱。
“陛下说本宫年纪还小,怕压不住人,掌不了事儿,所以原本是想让本宫跟着太后娘娘学一阵子的,可是如今太后娘娘也撂开了手,彻底将这一摊子交到了本宫手中,本宫遂只好勉为其难,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呢,还望诸位妹妹多多包涵。”
颜欢被拘在承恩殿坐了半日,有些不耐,思绪早就不是都神游到哪里去了。皇后言罢,众妃都恭敬答是,只有她还呆愣愣的盯着地上氍毹上的图案瞧。
皇后殿中的氍毹与别处不同,听承恩殿的宫人们说是皇后娘娘从家中带来的,乃是鹿皮为底,上好的蚕丝线制成经纬,其上是栽绒编织而成的卍字图案,这在佛教中寓意着吉祥如意。
颜欢并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绵延不断的花纹甚是有趣,她一壁垂首发呆,一壁暗搓搓用视线顺着那些纹路往下描摹,全然没有注意到上首处皇后的目光。
“颜美人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冷不防皇后问了一句,颜欢惊吓之余一抬手,跌了几案上的茶盏。
原本是一件小事,可是张修仪记着上次在寿康宫颜欢下了她的面子,便与皇后一言一语地将这事给拱了起来。
颜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实在不行,她赔给皇后一个一模一样的茶盏。而张修仪借此说颜美人对皇后不敬,当着众人的面给皇后娘娘难堪。杨皇后虽没说什么,却捻着帕子抹起了眼泪。
这可了不得,惹了皇后不快,她身边的人岂会善罢甘休,当时就拉扯住了颜美人的衣裳,说是对皇后不敬,按着宫规,要当众对颜美人施以杖刑。
颜欢身边的嬷嬷眼看着事情不妙,便遣人来寿康宫禀报太后。
宜音正与皇帝商议元日岁宴朝会之事,听了内侍的禀报,便与皇帝一起去了承恩殿。
他们到殿外时只听殿中闹闹哄哄哭哭啼啼,一片混乱。
皇帝扶着宜音下了轿辇往里走。宜音担心他当众生气起来,正要劝慰几句,可他却似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过头对她笑了笑:“姊姊放心,我明白的,当着政事处理便是了。”
宜音点了点头,心中既觉欣慰,又觉荒凉。欣慰的是,他确实成长很快,登基一年多来,渐渐变得沉稳理性,但也正因如此才愈加孤单,好似没有人能走到他的心里去。
内侍禀报之后,殿中的吵闹瞬间平息了下来。
宜音依旧由皇帝扶着,缓步迈入殿中,众人忙上前皆跪地相迎,颜欢也由嬷嬷搀过来行礼,鬓发凌乱,衣裳也被扯开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惶恐至极,面上泪痕交错,整个人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