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冬日的雪落得又急又大,于安依言领着小内侍果真带了冠服,及到廊下他从小内监手中接了过来,晚心恰巧过来帮着替他收了伞。
于安道了谢,见她青色夹衣的肩头还有未掸落的干雪,便笑问:“姑姑是赏雪去了么?”
“哪里来的那般闲情逸致,”晚心摇头说:“前面承恩殿的宫人来禀,说是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着身上不大受用,太后便让我过去问了一问。”
于安边往里走,边问道:“来禀太后娘娘想必是病的厉害?”
晚心干笑了声,“大概吧,说是晌午后给圣人亲自送了茶点过去,受了风,回来就发起来热来了,直说不受用。皇后身边的宫人也遣人禀报御前了,圣人已经命太医过去看治了。”
看这情形,于安便明白了,后宫邀宠的手段向来如此,也并不稀奇,只是帝后大婚还没有几日,皇后便这般耐不住性子,实在有些自贬身份。
两人前后进了内殿,于安将手中漆盘放下,站定等着殿下的示下。
殿下在胡榻上倚坐着,并未说什么,隔着小屏风能看到里面一道伶仃的瘦影子,太后问晚心道:“如何了?”
晚心答:“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说是受了风,并无大碍。”
“陛下过去了吗?”屏风后面的人又问了句。
晚心略顿了下,说没有,“御前是陈时亲自带着太医过来的,说是陛下还有奏折没看完。”
太后极轻地叹了一声,随后才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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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于安和晚心退下后,李承晔提醒道:“后宫向来是是非之地,陛下若是一直如此,只怕会出事。”
宜音在屏风后面不知道忙着什么,说:“我也正担心呢,皇后不是个能稳得住的性子,今日就已经借着颜美人打翻茶盏,对她不敬发作了起来,陛下过去处置了她身边挑事的宫人,你瞧半日不到,她就有了动作……其实杨观音倒还罢了,只是我那三哥哥很疼杨观音,对这个妹妹无有不应的,我担心陛下一直冷着她,她怕是还有别的什么手段。”
说罢里面又没了动静,半晌她才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沐浴后的乌发半干,散散披着,一袭青色素纱寝袍松松垮垮拢在身上,不胜娇怯。
她未着鞋袜,就那么赤着脚,莹白的玉足踩在松软的氍毹上,一壁走着一壁道:“但是陛下那边我也不好去劝说,现在能劝他的怕只有卢家二郎了。”
李承晔视线跟随着她娉婷的身影,点了点头,漫不经心说:“我改日同卢二说一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谁说不是呢,陛下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舒太妃又不在身边……”
她说着说着,又关心到别人身上去了,李承晔有些不悦,打断她的话,唤道:“快些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宜音应了声却又往旁边高几边去了,“且先等一等。”
她慢吞吞踱到香炉前,用钩子挑起香炉的顶盖,换了一片云母隔火片,再将新制的香添了进去,重新盖上顶盖,才徐徐踱到他身侧。
少顷待炉鼎中香雾蒸腾起来的时候,宜音侧首嗅了嗅,又凑到李承晔身上闻了下,说:“奇怪,明明是一样的香方,怎么就是与你身上的不像呢。”
“怎么不一样,我闻着一模一样。”
“就是不太一样,等有空了我再琢磨琢磨。”
女孩子在制作在这些小玩意儿方面有种几乎固执的坚持,李承晔也由着她,他就喜欢这样子的她,若是岁月无忧,她本就该插花焚香,煮茶品茗,安然闲适的生活着,而不是整日处在政治斗争的旋涡中,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