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除夕,宫里几乎从早忙到晚,都在为晚上的宫宴做准备。各大小宫门上也同民间一般,依着旧俗,挂上了辟邪的桃符和各种彩绸制成的喜气洋洋的装饰。
按礼制,宜音身为太后需着青色翟衣,盛装与皇帝皇后一道出席除夕宫宴。
宫宴在酉时末开始,皇帝酉时刚到,便御驾来了寿康宫。
宜音才刚穿戴完毕,由内侍搀扶着,站在殿中,另有宫人上前手执长柄香炉,为她的衣袍上熏香。
宜音问他:“陛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皇帝缓缓踱到一旁圈椅上坐了下来。他今日似乎心情很不错,眉眼间也全是喜色,笑说:“除夕嘛,我想着第一个来姊姊这里讨压岁钱。”
宜音已经戴上了发冠,转不过身去,只好微微侧了下首,扫了他一眼,说:“多大的人了还惦记着压岁钱。”
皇帝扭头对陈时道:“来的时候朕就说了,太后娘娘的压岁钱可不好讨,你偏不信,还说娘娘是最大方的,偏要撺掇朕开口要,现在看看,朕两手空空。”
“哎呀,”宜音被他逗得发笑,博鬓上缀着的珍珠坠子簌簌颤着,“果真这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陛下以前的时候可从不曾开口向我讨过压岁钱呢。是我的不是,这就让晚心封个大封子给陛下奉上。”
皇帝朗声大笑,随后说:“不敢让姊姊破费,其实我是来给姊姊送压岁钱的。”
“没大没小,”宜音笑嗔了一句,却道:“我脱不开身,快些拿过来给我瞧一瞧。”
陈时躬身将拢在袖中的册子双手奉到皇帝跟前,皇帝接过,站起身拿到宜音面前,一页页翻给她看。
这是内阁沈修竹呈上来的,户部那边总算是有了些眉目。
宜音看得仔细,皇帝也极有耐心,不紧不慢地替她翻着,时不时还与她低声议论两句。此时殿门开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从琉璃大屏中透出去,一个高大伟岸,一位纤瘦玉立,宽大的袍服几乎纠缠在一起。
晚心从外面进来时便看到这样的情景,她扫了一眼门口值守的两位宫人,低声斥道:“娘娘还未收拾妥帖,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就这般洞开着殿门!”
左边的侍女只一个劲儿认错,右边的那位解释道:“前面麋芜姐姐过来说娘娘正在薰衣裳,让打开门散一散呢,奴婢们这才将殿门打开的。”
因着圣人也在,晚心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叫她们将殿门关上了。
宜音大约花了两刻钟的时间才将册子看完,她笑叹:“这个沈修竹果然不错,是个堪用的大才。”
皇帝亦附和道:“还不止如此,他前几日上了一封折子,说的是江南水利改制之事,那折子九王叔也看了,他亦赞赏不已。”
说到江南水利改制,宜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柳含烟向她说到遭遇水患之事,心中触动。
“五六月便到了江南汛期,这些年朝廷山一般的银子花出去,不要说开沟造桥,便是将那银子堵在那里都能抵挡一阵子了,可偏偏年年防汛,年年死人。水患之后紧接着就是瘟疫,老百姓流离失所,匪盗却一年比一年猖獗。沈修竹的这个提议正是时候,你与摄政王既然都觉着可行,那边交给她,让他尽早出个详细的方略出来。”
皇帝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