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音知道税银短缺的根结在哪里,但是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遂并未再追问什么,紧接着又问到了关于支出的问题。
她的问题很直白:“现在问题就两个,都是关于江南的。一是流民的安置问题,二是剿匪。流民的安置,你们户部经手,一切都有例可寻,诸位继续商议,今日就议个大致的数目出来,先在这一项上把银子支出来。剿匪之事,稍往后靠一靠,还要问问兵部的意思。”
李承晔点了点头,随后道:“既然太后的意思,今日就要将数目敲定,户部何人书记?”
户部在沈修竹接手之后,上下一片清明,此次廷议准备的也齐全,过来的时候书记官也带了。此人闻听摄政王提问,便站起身行了礼:“小臣作记。”
承明殿中的廷议一直持续了将近酉时,最后殿中热气混杂着熏香的气息,闷热又浑浊,圣人面上已经隐约有了些倦色,宜音亦觉得体力不支。
陈时在内侍又预备着奉茶的时候,暗暗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随后附在圣人耳侧提了句:“陛下,已经议了两个多时辰了。”
圣人点了点头,往李承晔处看了一眼。
李承晔察觉了,抬了抬手,随后内侍将书记官员手中的册子奉了过来,他又大略看一下了,说:“那就依照方才诸位所议的,照例先将廷议结果汇总给张阁老送上一份。”
沈修竹应了,随后又对书记官说:“记录再加一份,送到太后娘娘的寿康宫。”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殿中恰好都可以听到。
“不必了,”宜音回绝道:“吾心中已经大致有数,沈大人照着以往的规矩便罢。”
沈修竹温和一笑,再问说什么,心中却着实有些佩服起这位太后娘娘来。
掌权却不恋权,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她明明已经有了圣人与摄政王的支持,参涉朝政几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自己方才拿话试了一试,她却仍不为所动,坚守着底线。
她说照着以往的规矩,以往是什么规矩?没有后宫干政的规矩。
沈修竹趁着告退的间隙,又往珠帘后面扫了一眼,只见那里隐约一抹瘦削的影子站在那里,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亦落在他身上——显然太后已经洞穿了他方才的试探之意,但是她并未任何要追究的意思。
……
宜音回到寝殿,鹿香早已经命人预备下了浴汤。
以前晚心在的时候,总觉得她年纪还小,做什么事情都靠不住,但是现在晚心出宫了,她却做起事情来比谁都细心。
夏季暖阁中太热了,鹿香想了个法子,将配殿整理了出来。窗户挂上薄纱,这样既可以开着窗户通风,又不怕蚊虫进来。殿中置了冰鉴,又怕宜音沐浴时被冷气直接扑到,只间挂上了竹帘子遮挡。最有巧思的是,她还在后面放了一张芙蓉榻,浴完之后躺在上面歇一歇,也是极为适意的。
宜音一看到这个就笑了,鹿香邀功似的,小圆脸上一副等人夸的表情,眉飞色舞地解说:“娘娘您瞧,这边挂帐子,那边高几上再将小香炉放上……还有这里呢,娘娘的寝衣,大巾都已经搬过来了,还有这里,香膏,头油,香粉等物也都归置好了,保准能让娘娘舒舒服服的沐浴。”
宜音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好丫头,这才是会过日子的人呢。”
鹿香骄傲的不得了,又指着浴桶旁边的高几,说:“以后娘娘沐浴的时候,奴婢就在这里摆上果子,蜜饯之类的,娘娘还可以边吃东西边沐浴。若是娘娘吃腻了果子,奴婢还可以给娘娘烤芋头,就这里,摆上一盘子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