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谈话中,有的人开怀着,有的人寂寥着,宜音暗自沉了心,她的身子她知道,没有以后,自然也不可能有孩子。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听到传话,宜音往外走的时候,正巧看到薛霁在在外殿,从乳母手中小心翼翼接过女儿,抱着轻哄的模样。
宜音缓了下脚步,看了两眼,她在这样的失落中忽而又想到李承晔,他以后怎么办呢?在别人夫妻举案,儿孙绕膝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
于安只说王爷请娘娘去前院用晚膳,这也是杨晟的意思。
宜音转过抄手回廊,徐徐穿过月洞门,一路上走得缓慢。夏日的黄昏漫长,光影投在脚边,明暗交错,让人生出一阵恍惚。她就这样无意间侧首,透过雕花的窗阁,看到了厅上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好似一直留在她的记忆当中,她一直在等,在承恩殿无数个隔窗眺望的月夜,在青绮门飘摇的风筝飞起时,在阿娘与姑母一夜之间离开时,在她被鹤丹的疼痛折磨得面目狰狞时,她无数次地等待过,从满怀希望到彻底失望。
这些年,她一个人从刚进宫时的天真懵懂,长大到如今的满心苍凉,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六娘,过来,是阿耶。”
杨晟唤她,往门口迎了几步。
这一声,宜音等得太久了,就像是小时候最想要的那个磨喝乐娃娃,日思夜想地记挂在心上,却始终没有得到,长大后再无意一瞥,却发现自己早已心静如水,别无他想,甚至暗笑当年的幼稚痴傻。
宜音还是静静在窗前站着,冷眼望着他,一丝表情也没有。
杨晟看着这倔强清绝的身影,无限悲凉凄楚涌上心头,不觉眼泪潸然,“六娘长大了好多。”
“是啊,父亲。”她艰涩开口,“在被您丢弃的日子里,我就这么长大了。”
霹雳藤萝垂在她的身侧,暗影斑驳,悉数将她的悲伤遮掩了,她好像有了莫名的怒气,去为当年的背叛丢弃声讨一些悔意。
杨晟因着她这句话,怔了许久,旋即换上了笑脸,张开手臂,“阿耶就哄了你那么一次,记仇了,小丫头。”
“记着呢,杨大人,我心眼小得很,您又不是不知道。”
宜音满腔委屈,却对他的怀抱有着本能的渴望,苍白的小脸上冷硬地绷着,颇有些凶狠的意思。
杨晟大笑,朝着她走过来,犹豫了下,张开的手臂终究还是收回,抬手抚在了她的发顶,“记着阿耶就好,还是阿耶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