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还不止如此，”宜音合上折子，说：“即便是他们借此贪墨朝廷剿匪军需银，但他们那些地方军都是先前从南面边境上替换下来的，宣宗四十五年之前还能在南边与倭国作战，并且鲜有败绩，何以换下来之后不到短短两年时间，竟然连几股流匪都不能对付了，竟然要同他们一年之久。”

她顿了下，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怕那时候世家在江南养活的不仅有地方军屯，还有那些流民匪患。当年的江南几乎是齐家的小朝廷，他们手中兼并了大量的土地。精明的生意人都不做赔本的买卖，他们既然耗费精力收了那些土地，若是无人耕种也是枉然，所以我猜测他们当时除了将一部分土地划给地方军作军屯之外，还有一部分应该是给了那些流匪。”

“以兵养匪，以匪养兵。”李承晔点点头，说：“那些流匪本就是因为沉重的税收而失去土地的百姓，所以当土地再次转到他们手中，而且不用再每年向朝廷交税，他们自然还会愿意接手。我当年奉旨去江南协助剿匪的时候，底下曾抓获过一个土匪的小首领，审讯的时候他就曾提到过，他们的匪首是官爷。”

宜音想了下，问：“地方官？我看过当年的卷宗，上面记录的当时押解回京受审的那一众人里边好像都是被销毁了户籍的流民响马。”

李承晔站起身，转过小屏风踱到窗前，半晌徐徐说了句：“弃卒保车吧。”

宜音知道他不愿再说，那次剿匪，五皇子李承明陷落江南，之后他也受伤被急召回长安，后来江南地方押解俘虏的匪患到长安受审，之后朝廷出于花费的考虑，宣宗皇帝亲自下令杨三郎等返回长安。

宜音亦撑着矮几起身，坐的久了，她的双腿都有些僵。李承晔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宜音踱过去站在他身边。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相携着，在窗前伫立良久。

李承晔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轻轻揉捏着，他拇指上的玉韘在她的手背上磨蹭出温凉的触感，宜音伸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顺势依偎在他的手臂上，轻声说了句：“当年齐家的败落太快了，好似只是一夕之间。”

一个数百年才崛起的家族，在五皇子李承明被遣往江南之前还是赫赫扬扬的架势，却也在五皇子身死之后迅速地败落了下去。

而且世家参涉党争，说实在的，就像当初杨家送宜音进宫是一样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身上流着李氏血脉的皇子而已。当时，五皇子身死，无论内里怎么样，明面上也算是为君尽忠，宫里的德妃仍旧屹立不倒，况且还有一位已经成年的六皇子在手，齐家要想卷土重来，简直太容易了。

但是齐家败了。在李承明死后，他们的败落好像是被人从根基上重创一般，迅速坍塌，之后德妃自尽，六皇子李承晔被流放岭南。

不对，这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