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中，皇后杨观音着着一袭杏色常服，怔坐在圈椅上，许久都没有动作，精致的脸上是粉黛偶遮掩不住的疲态。

殿中的一众内侍均敛息屏气，垂首伺候着，一丝声音也没有，生怕一点响动惊扰了此时的寂静。

昨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皇帝依照旧旧例，来承恩殿用膳，并宿在了承恩殿。

照例，若是没有这个例，会如何呢？

皇帝圣驾从承恩殿启行的时候才是五更刚过。在此之前，她听到了他起身的声音，还有内侍伺候他洗漱更衣的声音，以及他清润的嗓音说：“轻声些，别扰了皇后休息。”

这些她都听到了，事实上，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梦中的那几句轻微的呓语她也听到了。

她无法安眠，自打进宫之后，自打成了他的皇后之后，她仿佛被困在了深宫漫长的黑夜里，绝望地清醒着。

“娘娘，合宫嫔御都来给娘娘请安，已经在正殿外候着了。”

李嬷嬷揣手走进来，一看到殿中这架势，心中便了然了，但是话到嘴边，却只能装糊涂。

这事怎么劝呢，帝后大婚已经有大半年了，眼看着别的嫔御承宠的承宠，怀娠的怀娠，就连当初不受待见的洛云宫颜美人处，圣人也都留宿了两三回。但是皇后娘娘这边，外头人不知道，她作为近身内侍却是清楚的，娘娘与圣人到现在敦伦之礼还未成。

昨日圣人来之前，她还忖着话委婉地跟皇后娘娘提了几句，娘娘也听进去了，还特意命人送了箬下春，却不想还是老样子。

皇后枯坐了半晌，似是才听见李嬷嬷的话一般，抬眼望向她，道：“本宫身上乏得很，让她们都回罢。”

李嬷嬷一愣，随即又往皇后跟前走了几步，低了声音赔笑说：“昨儿是好日子，陛下宿在娘娘宫里。”

她再未多劝说什么，但就这一句，就已经足够让皇后起身去往前殿接见众嫔御。她太了解这位皇后娘娘的心思了，即便是满宫都知道她与皇帝感情不睦，但只要没有戳到明面上来，她的架子就始终高高撑着，绝对不倒。

皇后起身，裙摆坠地，拖出迤逦的风采来。

等她搭着李嬷嬷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唇角的浅笑旋开，眉眼顾盼神飞，已经全然看不出前面的委顿颓靡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