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承晔晌午回到府中,柳含烟便站在门口等着,他扫了她一眼,抬脚往里走,柳含烟垂首跟在身后进了房中。
李承晔沉默着,面上看不出喜怒,柳含烟见他脱了氅衣,便从侍者手中接过巾桎,捧上前伺候他净手。
“执意如此吗?慕衡?”
李承晔冷眼望着她,挽着袖子,脚步却不动。
柳含烟还是一副贞静模样,轻声答:“妾柳氏伺候王爷净手。”
这就是她的回答,她用不了徐慕衡的名字,也回不到永平侯府徐氏长女的身份。
李承晔皱了下眉,挥手遣退了房中的内侍,说:“你从第一次来长安时就知道内情,母妃也知道,但是你们都瞒着我。后来在西境,你也认出了我,设计跟我回了王府,再后来又以寻亲为由,随我来了长安。甚至在我和明珠儿对你的身份起疑之后,你又真真假假地冒充了林氏女的身份,你一直在隐瞒。慕衡,你是舅舅的女儿,算起来你要叫我一声表兄,舅舅含冤而死,直至如今永平侯府还背着谋逆叛乱的罪名,你明明知道我们一直在查当年的案子,却执意隐瞒,到底为何?”
“九王爷,”柳含烟垂眼说:“妾是柳含烟,不是什么徐慕衡。诚如您所言,徐氏家破人亡,就连徐平侯府都没了,哪里还会有徐慕衡这个人呢?您说的不错,当年妾初次来长安便知晓内情,贵妃娘娘也知晓内情,但也仅此而已,妾在等待的那几日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往事不可追。”
无论曾经多么盛大,多么辉煌,只要它前面冠上曾经二字,那就只能是过往,是回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譬如她的身世,譬如父亲、母亲,譬如她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
她在长安等待与母亲相见的那几日,着急、惶恐、难过,也曾经怨恨命运,怨恨世道不公,甚至怨恨母亲父亲相继相继将她丢弃,但是离开的那一日她便突然就不恨了。
天道向来如此,它捧高你,又摔碎你,看你登高跌重,在泥潭中一边挣扎求生,一边追念往日荣光,这是那些高高在上者的春|药。你越是在意,越是痛苦,他们便越是亢奋越是乐此不疲。
世人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