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扣，怕是尊上独自醉死在此处，也无人发现。”

琴微生又叹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天，问鹿安：“其实我不想当魔尊。”

“手中有权，实力强悍，为何不想当？”

“我在乾空门练剑快七年了，死在我手下的邪魔也不尽其数。如今日月倒转，我竟成了之前自己想要除去的人。”

“我心不甘。”

鹿安垂眸看着琴微生，她头发被简单束起，扎了个簪子。

他声音罕见地有些柔软：“那你想当什么？”

想当什么？

琴微生脸上浮起笑意。

大概是乾空门的二师姐，日日练剑，心无旁骛。

即便那段日子太过沉闷，也是她过得最自在的时候。

但……

琴微生又垂下眸，声音怅惘：“如果可以，我更想死在山底。”

如今的日子太痛苦了，她一点也不想活着。

如果所有人都逼着她前行，那她还不如直接死在那日，死在山底。

“若是真的死了，那么你的妹妹不会被发现是剑子，她只能当神。若是虞副尊卷土重来，她的下场只有一个。”

给实力强悍者献祭。

即——韩苏。

在这几日，琴微生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知道韩苏找寻弟子是为了找神。他身上的魔气被霁月祛除了一百三十多年，但这事毕竟有违天道，因此他的力量日日跌落，寿命也快要到了尽头。

唯有神的力量可助他重回巅峰之境，寿命延长。

若是想和虞芃决出胜负，他必须吸收琴微絮的力量。

“万事皆有因果，若总以‘如果此事不发生，那么旁事也不发生’的思想去看待万物，则生生只剩懊悔，永远也看不见自己得到的东西。”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凡人都懂的道理，尊上应该也懂。”

琴微生垂眸，盘腿坐在屋顶上，手里的酒瓶晃晃荡荡。

“长老分明是魔族人，怎么看事如此通透？”

“活得久了，自然便清楚了。老夫跟了五代魔尊，其中是是非非、岁月年华，经历了不少了。”

“那长老应当更在乎魔族未来，怎么还在这听我瞎说？”

鹿安笑着摇头：“只是尊上让老夫想起了故友，只可惜他的下场是悔恨终生。如今，老夫自是不愿看尊上重蹈覆辙。”

琴微生笑了一声。

“此处的风景与平天宫的相比，孰胜孰弱？”

鹿安抚了抚胡子，远处灯火通明，灯笼高挂。皎皎明月悬于天边，掩盖住了繁星的光芒。

安静下来，却能隐隐听到远处的人声。

这是极其繁华的城市。

“平天宫不见天日，黑暗笼罩了整座宫殿，唯有灯火与夜明珠照亮。说起来，倒与我如今看到的没什么两样。”鹿安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斟酌，“可若比较一番，还是此处更好些。人气味足，老夫喜欢这里。”

“你还真不像个邪魔。”

鹿安笑着看远方：“魔、人、神本就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尊上哪日回平天宫住住，便懂老夫了。”

琴微生从没想过自己能和一个邪魔坐在屋顶上心平气和的聊天。之前的她见到邪魔定会提剑上前，如今却能调笑几番。

还真是立场不同啊。

琴微生脸上染了些笑意。

空气安静了一会，鹿安又主动问她：“尊上，说起来此处是哪里？为何偏偏要把人带到这里来？”

琴微生沉默了一会，看着她无比熟悉的环境，轻声说：“这里是京城。”

“……是，我的家。”

府门顶上的牌匾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