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君。”
崔玉壶连忙转身,就见赵嬷嬷扶着小草从内室出来,半月未见,依旧是长发素颜,穿的也是宽松的齐胸襦裙,温温柔柔、香香软软的小娘子。
崔玉壶下意识地扶她坐下。
小草看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心领神会,走出去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崔玉壶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情形像极了四年前娘子在千香楼与她契约成亲的模样,娘子不会是想与他和离吧?
崔玉壶心里微微苦涩,两人坐着喝茶,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小草捧着茶盏,正酝酿着如何开口,将这件事情的危害降到最低。
“我有件事情想请郎君帮忙……”
“啊?”崔玉壶呆滞地抬头,帮,帮忙?不是和离吗?
小草将桌子上的画作递给他:“这是前朝大家张熙的名作《春宴图》,是我特意为郎君寻来的,希望郎君能帮我一件事情。”
崔玉壶险些蹦起来,捧着那幅烫手的画作,惊道:“《春宴图》?这可是不世名画,是每个画师梦寐以求的珍宝?”
他虽然是一个市侩的商人,但是骨子里还是以画师自称的,最爱的就是作画,这样一幅名家名画,叫他如何拒绝?
崔玉壶惊觉,谢娘子要请他帮忙的事情,非同一般。
小草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轻声问道:“可以吗?”
崔玉壶心软的一塌糊涂,咬牙点头:“娘子请说,但凡崔某办得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与这幅画无关。”
就算没有这幅张熙的名画,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她的。
小草闻言,灿烂一笑,柔声说道:“多谢郎君。”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低低说道:“我想与郎君再做一笔交易。原本是想着回到谢氏,就与郎君和离,日后婚嫁各不相干,以免耽误郎君。
只是如今情况有变,我可能要与郎君再做一年夫妻。”
“啊?”崔玉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不和离,还要继续做夫妻?他心砰砰砰地跳起来。
别说一年,十年,一辈子夫妻也未尝不可。
崔玉壶欢欣雀跃起来。
“不知是出了何事?可是谢家主那边有了消息?”
小草听到他的名字,眼神微动,垂眸淡淡说道:“不是,是我有了身孕,但是我与那人此生都不可能在一起,我的孩子只能跟我姓,所以想请郎君做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爹,免得他被流言蜚语攻击,等到一年之后,他稍稍长大了一些,你我再和离。”
她说完,静静地看着崔玉壶的反应。这件事情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耻辱,但是她和崔玉壶一直都是合作,成亲是真,和离也是真。两人只有朋友之情,无夫妻情谊。
若是崔玉壶理智一些,便知晓,他们两人都是自由的,有各自爱人和被爱的权力。
崔玉壶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小草,一时失语。
身孕?娘子有了喜欢的人?还有了身孕?
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让崔郎君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失望痛苦之后就是加倍的愤怒。
“娘子,那人是谁,他不敢娶你吗?这般没有担当之人,我定要打的他满地找牙……”
崔玉壶握紧拳头,怒道。天底下竟然有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竟然要谢娘子这样娇弱的小娘子独自养孩子,还要孩子认别人做父。这种孬种,他见一个打一个!
小草见他这般义愤填膺,低低一笑,双眼微微潮湿:“多谢郎君体谅,只是我与他的身份,注定无法在一起。郎君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这件事情,对你到底是不太公平。”
崔玉壶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有些慌乱道:“娘子莫伤心,我听人说,女子有了身孕,要开开心心的,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是爱笑的。
说出来不怕娘子笑话,其实我得知这件事情一开始是难过失望,随即又很欢喜,因为这样,娘子与我好像又有了不能和离的理由。
我愿意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俩,若是娘子,娘子有一日不需要我……我也能理解……”
他本就配不上她。
小草微微侧目,心头流过一丝暖意,朝着他欠了欠身子,微微一拜:“我代孩子,谢谢郎君。
郎君是个好人。”
这句话真心实意。
或许人人看不起他的出身,看不起他为崔氏弃文从商,从一个清高的文人变成满身市侩的商人,但是她却知道,崔玉壶也有一副侠肝义胆,也有情有义。
崔玉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内心百感交集,欢喜她有了身孕,又不能与自己和离,又酸涩她心中另有所爱,为那个男人承受了很多,他们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样喜忧参半,最后都化为一种他要当爹的喜悦。他要当爹了,就算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血,但是以后会叫他爹,会从小小的一团一点点地长大,日后他可以教他读书写字,作画,带他去凤凰山看满山的枫叶,去茶楼酒肆听书,以后他身后就会有一个小尾巴了。
这种陌生的喜悦感冲淡了一切的不愉快。无论如何,那也是谢娘子的孩子,定然会和她一样聪明可爱。
他希望是个男孩子,这样等他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娘子,若是女娘,那应该是泉城最可爱的小女娘,会万千宠爱于一身吧。
崔玉壶痴痴地笑,有些激动地在屋内走来走去,说道:“娘子,几个月了?还有多久他会出生啊?我没有养过孩子,要准备一些什么?他以后会喊我爹的吧?”
小草见他高兴不像是假的,目光微深,崔玉壶竟然这样平静地接受了,其实中洲人大都保守迂腐,对于她这种情况,那就是红杏出墙,是千夫所指的程度。唯一好一点的大概,就是她手中有和离书,是自由身,又有权势吧!
崔玉壶竟然没有轻视她,让她很是意外。
“等他长大,我会告诉他身世,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会认你做义父。”
义父也是爹。崔玉壶心满意足地握紧拳头,他要当爹了,要当爹了。
小草:“虽说郎君大义,不过我还是不想耽误郎君,一年后我会公布和离的事情,郎君若是遇到喜欢的小娘子,我定然会送上一份厚礼。”
崔玉壶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要当爹了!要当爹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什么别的小娘子,所以自然不希望和离,只是一年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既然娘子和那人无法相守在一起,那他又有了希望,以后,他守护着娘子和孩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