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缭看着内心天人交战的谢景焕,微微一笑,谢景焕若是连这种理智和自控力都没有,来盛京的第一日就直接杀进帝宫了,而不是一直盘踞在这个小院内,不断地给陛下施压,而且不动声色地给各大世家传递结盟的讯号。
他将自己当做那柄冲锋陷阵的刀,然后一点点地聚拢着更多的刀,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盛京的这局棋,真作假时假亦真,棋子能成执子者,布局者也能成棋子,局势越来越混乱,足以真正地威胁到帝位皇权了。
所以,谢景焕必须走,或者死!
谢景焕看向有备而来的萧缭,一点点地收回自己的剑,冷冷说道:“天黑了,你们该走了。”
该走的人是他们,而不是他。
他原本想等到除夕夜再动手,但是现在等不到了!
萧缭皱起眉头,凝重道:“大家相识一场,我不想你死在盛京,谢景焕,走或者死,你只能二选一。”
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了。
“今日之前,你可手持我的令牌出城门,一路向南直奔泉城,无人敢阻拦你。过了今日,那便要听天命了。”
他取出手中的玉牌,放在落满积雪的桌子上,转身离开。
萧缭一走,屋顶上的箭弩也跟着消失。
赵不凡狠狠松了一口气,一摸掌心,都是冷汗。
“谢家主,盛京水深,现在各方势力聚集,全都在等着你走出那一步,他们好如同贪婪的秃鹫一样分食血肉,我和萧缭的意见一致。退一步海阔天空。”
赵不凡说完,朝着他拱手告辞。
那封密信已经被谢景焕毁了,没有证据,萧缭也奈何不了他,不过此地不宜久留。
赵不凡走出庭院,就见萧缭双手抱着暖炉,站在雪地里等着他。不远处是萧府的马车和护卫。
他下意识地握紧腰后的刀:“萧大人是在等我吗?”
今日他虽然没有带部下,但是只要发出鸣笛声,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铁甲卫就会赶到,到时候就看是萧缭的箭弩厉害,还是铁甲卫的刀厉害!
况且还有谢景焕在!
萧缭抱着手中的暖炉,被冻僵的身体恢复了暖意,微笑地看向赵不凡:“年纪大了,天寒地冻的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不如赵大人年轻有为。羡慕啊。”
赵不凡警惕地看着他。
萧缭微笑道:“哦,我突然想起来,谢家小娘子已经有了3个月的身孕,来年应该会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赵不凡脸色骤变,五指握拳。
萧缭高深莫测地一笑,朝着他点头,慢吞吞地朝着萧府的马车走去。泉城的消息呀,就没有能瞒过他耳目的。
他只是想点一点赵不凡,他想置他于死地,轻而易举。无论他三年前所做的事情,还是现在和谢氏来往的事情,都足以令他和赵氏万劫不复。
他只是不愿意盛京再流血了。
因为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
萧缭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巷子里。
赵不凡看着雪地里的车辙印,看着白雪簌簌下落,很快就将车辙印掩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恶寒,萧缭知道他和谢氏秘密来往的事情,知道泉城发生的一举一动,他甚至和他先后脚抵达庭院,他也知道大剑师病危的消息!
但是这些年他一直按兵不动,掌握敌人命脉弱点却按兵不动,是何等的可怕。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以前赵不凡觉得萧缭想做大盛朝的第一权臣,想把持朝堂,想青史留名,想做陛下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做陛下的耳目,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他觉得这位右相大人和陛下似乎并不完全是一条心的。
他不知道萧缭要做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今夜谢景焕不走,就真的要走不成了。
赵不凡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的庭院,大步流星地回家,盛京即将有一场恶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要牵扯进多少势力,风雪已至,若是躲不过,他还来得及跟家人告别,来得及带着铁甲卫站好最后一班岗。
天色很快就暗沉了下来。
萧缭和赵不凡走后,谢景焕一直坐在庭院内,纹丝不动,很快周身就被白雪覆盖 ,渐渐化为一座雪人。
夜幕降临,西坊的灯火一家家地亮起来,很快就连成一片灯海。
“从小孤山上看盛京城,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不夜城。我来中洲时的心愿之一,就是想在月夜下,踩着这座浮华的不夜城,一醉三四年。”
少女欢快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然而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如今她在众生塔上应该看了十年这样的夜景,也许早就看腻了,也许,也该梦醒了。
谢景焕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廊下亮起的灯笼,沉声说道:“有几家回信?”
谢风从暗处站出来,低声说道:“七家,赵不凡去了帝宫,带着铁甲卫死守宫门,今夜不会出宫。郑家会在约定的时间放火烧钦天监,吸引目光,李家老太太病故,秘不发丧,只等着家主的命令,扶灵归乡,牵扯住守城军。
崔氏、李氏、赵氏不肯派兵,但是也没有明确回绝家主的联盟,他们应当是要再审时度势。
萧家。”
谢风脸色凝重,继续说道:“萧缭在千金楼订了一桌席面,未宴请任何人。”
千金楼距离众生塔不过三条街,是他们撤退的必经之地。就算赵不凡带着铁甲卫死守宫门,不出宫,但是萧缭手下有100弓箭手,都是军中箭弩,这是明面上的战力,暗地里守着众生塔的暗卫营,更难对付。
这可是高祖陛下亲手培养起来的暗卫营,那些人全都是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