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小佛堂。
木鱼响了一整天,也没能平定蒲团上下跪之人心中的惶恐。
院中跪满了宫女,个个手中高举着誊抄的经文,发白的脸色以及摇摇欲坠的身体无不昭示着她们的已经到了极限。
看似面上虔诚,可这种堪比惩罚的祈祷,真的有用吗?
楚文芸急急忙忙地赶来,只淡淡扫了眼院中的情况,柳眉轻皱,随口吩咐。
“你们也去跪着,给太后娘娘祈福。”
“是。”
“是。”
随行的宫女们纷纷恭敬地跪下,垂首不语。
太后一身素衣,手中盘着一串佛珠,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敲着木鱼,楚文芸分明看出了她面上的不安,静静陪在一旁跪下。
信佛者心向善,身在这宫中,即便有丝丝善心,见识过了宫中的腌臜和尔虞我诈,能做到今天这个地位的人,又能善良到哪去?
楚文芸不明白,向来内心强大的太后,怎会露出这般不安的情绪。
木鱼声继续了半个时辰,楚文芸也双手合十或真或假的念了半个时辰的佛经,身边传来幽幽一叹,她才睁眼,将手放下。
“姑母,您还好吗?”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如今魏将军已经离京,算算日子不日应该就快要到地方了。楚家这边抛出去的橄榄枝也得了回应,该拿捏的拿捏,该收买的收买,形势一片大好,怎么还慌上了?
太后娘娘没有话,神情木然地看了她一眼,慢慢放下手中的木鱼榜,楚文芸见状连忙起身搀扶。
“芸儿搀您去休息一会儿,晚些再陪您过来可好?我佛在上,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太后依旧没有说话,手中转着佛珠,单看她眼中的平静,倒真不像是心中有杂念的人。
可偏偏就在她抬脚跨过门槛之时,手中的佛珠突然毫无预兆的断开,散落了一地。
太后身子一僵,脸上的木然不在,眼中的惊惧似是要凝为实质。
握着楚文芸的手蓦地收紧,指甲嵌入肉中,疼的她脸色惨白。
“姑,姑母。”
佛前断佛珠,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佛不渡我,佛不渡我,佛不渡我.....”
太后猛地回身,望着面带慈悲的金佛,眼神激动又悲戚。
“为什么不渡哀家?哀家没错,哀家没错啊!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我不害人,人就会害我,这是生存本能。为什么不渡我?凭什么不渡我?”
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嘶吼。
楚文芸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即硬挤出一抹笑来,安抚道。
“姑母您冷静点,许是这珠子放置太久,素绳旧啊——”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甩了一巴掌,太后转头,疾言厉色道。
“你是在怪哀家终日不礼佛,如今亏心事做多了,才来做这表面功夫吗?”
楚文芸捂着脸,慌忙跪下。
“不,不是,姑母,芸儿只是担心您,芸儿只是担心您啊....”
“哼,贱人,回来了又怎样?哀家能害她一次,就能害她第二次。哀家是太后,一人之下,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能拿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