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营帐的门帘被掀起来。
两个士兵抬着个受伤的将士从门口经过,那个受伤的将士右臂往下垂着,空荡荡的袖口还滴着血。。
远处有几个士兵围在一起,正往中间那具尸体上盖着白布,旁边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兵哭的都要昏过去。
“刚刚过去那个人外号叫‘冯一箭’,箭术极佳,百步穿杨,是上回秋狝猎得猎物最多的人,可他现在没了右手,如今只能回老家种地了。”
“那个死了的叫大毛,旁边哭的是他的弟弟二毛,兄弟两个早早没了父母,是大毛给人家做苦力才把二毛拉扯大,后来大毛参军,二毛也跟着过来,在火头军里打杂。
本想着这一战结束了,得了赏赐,能把家中的房修缮一番,大毛就能娶个媳妇,二毛也能去念书,可如今……”
“你别说了。”
周定军紧咬着牙关,眼眶通红。
可王旭松却像没听到一般,径直将帘子掀开。
“我不说,难道这就不是事实了吗?你瞧瞧外面这些受伤的人,哪一个不是你的同袍,哪一个不是和你一起同刀光剑影里拼杀出来的?
你再看看嘉靖关内的百姓们,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北漠的铁骑哪一日就冲破关门将他们都捉走变成俘虏。
那些百姓们当初给旭柏送了万民伞,为的就是感念他庇护边境百姓。可如今呢?
你说你要报仇,可你不去寻那罪魁祸首的麻烦,反倒是与虎为谋,出卖大齐、残害同袍、不顾百姓。这是你的大义吗?这是当年旭柏教于你的道理吗?
百姓何辜,那些受伤战死的将士何辜!”
“你别说了!!”
周定军大吼一声,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目眦尽裂,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地上。
他,后悔了。
当年和王旭柏一同驻守嘉靖关时,北漠就曾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企图收买王旭柏。
珍宝、美人、重的提不动的黄金宝刀。
可王旭柏从来没给那些东西一个正眼,呼啦啦的都扔到了关外。
周定军还记的其中有一个半人高的红珊瑚摆件,扔出关外时碎了一地,像血一样。
他记得那时王旭柏站在城墙上指着那一堆红色的残骸对自己说;
“定军,你看见了吗?若我收了那珊瑚,如今城墙下的便是我大齐将士和百姓的鲜血。”
这句话他记了许久,所以就算王旭柏回了京城,周定军也从未看过北漠送来的东西一眼。
可有一日,京中传来了王旭柏病重的消息,还未等周定军出发,他去世的消息便紧接着传了过来。
起初周定军以为王旭柏真的是因病离世,可后来却有人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那人是养马的马倌,祖上流着北漠的血。
“王将军不是死于疾病,嘉靖关苦寒,他在这儿五六年,连一次风寒都没得过,怎么才回京城半年就病重了呢?周副将,您若想知道,明夜子时,去一趟关外便知。”
周定军不愿相信,可次日子时仍是去了关外。
在那儿,他见到了布日固德,还有一个瘦小的男子。
“周副将,为了您,我可没少下功夫。”
说罢,布日固德便踹了那男子一脚。
“这是你们大齐宫里的太监,让他给你说说。”
那日太监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王旭柏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帝王的算计。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