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这里安静如斯,那位穿着喜袍的新郎还是眉眼带笑,踩着那一地的红纸踏进院子,仿佛此时他是这天地间最得意的男人。
几步之后,分明是没有一人劝酒的婚礼,那张清冷的脸颊却是绯红一片,像是已然饮下几十坛烈酒一般。
“萝儿,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黑靴行至门口,最后还是踟蹰着停下,修长的手放在那张贴的喜子上,口中不自觉的呢喃。
“既然来了又何必在门口自言自语。”
屋内传出那道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萝儿主动邀我进去?
莫不是代表萝儿已然接受了他?
拓跋令不敢耽误一分,轻轻推开大门,满心欢喜准备进去陪伴她的新娘。
但想象中红袍盖头并没有印入眼帘,举目望去是一片片被撕毁扯下的红帐,本该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身着白衣,那道倩影坐在狼藉之中,玉指慢条斯理的烹煮着藩王进贡的新茶。
寡淡的脸上没有一抹红色。
蛾眉微蹙,薄唇紧逼,清澈的眼睛里烟波袅袅,悲戚的神情仿佛她正在参加丧事。
“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嫁衣呢?”
拓跋令被眼前的一幕击溃,那抹跃跃欲出的欢喜瞬间沉入深深的潭底,顷刻间就被寒水冰封。
“你以为,我烧的是什么?”
姜萝看到男人愠怒的样子,眉尾上挑,用手轻轻调动那团未被燃尽的衣角,发黑的金线赫躺在灰烬之中。
“你……”
“你可知今日是我们的良辰吉日,婚服被烧是对神明不敬。”
拓跋令看见那茶炉下面的东西,也顾不得炽热,冒着被烧伤的风险徒手将那为烧尽的衣袍给拽了出来,用水将火焰熄灭,那红到发黑衣角才得以幸存下来。
“我与你没有什么良辰吉日,如果硬要有,那也只能是各自的祭日。”
姜萝放下手中的茶皿,神色淡漠得终年积雪的神山。
“你就这么恨我?”
拓拔令愣愣的站在原地,原本还意气风发的身影立即就变得落寞。
此时屋外的雪梅悄然飘落,血色的花瓣带着冬日的冰凉落在男人的玉冠之上,像是安慰又像是奚落。
这本是他特意为了姜萝准备的中原装扮。
“我不恨你,但我也不爱你。”
他抬眼对上女人那双古水无波的双瞳,身子如同被人扔进了冰窟,从内到外的寒。
不爱不恨,才是这世间最绝情的情绪。
但他不信,一个可以为了百姓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人,不可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他。
“即便你如此说,今夜我也还是得留在这里,这样我才能坐实你的身份,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来打搅你。”
他默默弯腰,将那片已然冷透的残片放进了自己的胸前,仿佛那是一件遗世珍宝。
“随你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