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支书手指轻点桌面,示意她们二人坐下,拿了个大茶壶,给她们倒了杯茶。
“钱桂芳,你还记得三年前死掉的那几人吗?”
“大柱、邓兰、何秀、栓子、阿全、立根。这几人,你都还记得吗?”他一个一个名字念到,那嘶哑的嗓音听得人瘆得慌。
钱桂花听得顿时脸色煞白。
她颤着嗓音问道:“支书,你这话啥子意思?”
村支书那耸拉着眼皮子的眼睛,霎时绽放出如鹰似隼般的厉芒,盯着钱桂花。
他缓缓说道:“你和李秀芳的个人恩怨,咱们不管!但是,绝不能因你们个人恩怨上升到咱们整个村来!”
他一字一句道:“咱们村,绝不能再因这个死人了!你懂吗?”
他连番说着两个‘绝不能’,示意着他的决心!
“这件事到此为止!谁再揪扯不清,就滚出咱们清西村!”
他又盯着李秀芳道:“你也是!只此一次!嘴上再没个把门乱凸嘴瓢子,也别怪我们不帮你!”
“哎,我知道了!”李秀芳被张支书看得瑟缩了下身子,对于张支书她是有些怕他的。
在张支书的鹰眼之下,钱秀芳也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她能不答应吗?
不能!张支书都说了,她再揪扯不清便赶出村!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是有过先例的!
张支书平日里不多话,也不多管村里的事,可他要是开了口,那便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要问这村里人,谁不怕他?
没有!那是谁都怕的!
如果说对大队长,他们是尊敬。那对张支书,他们都是害怕的!
大队长罚人,顶多是罚去开荒。
而张支书罚人,那是要赶出村的!
一个被赶出村的人,那便是没了根的浮萍,无依无靠,居无定所。
谁也不愿被赶出村去!
……
门口偷听的几人听到这里,彼此打了个眼色,悄摸摸地跑了。
等他们跑出了生产队办公点的巷口,才停下来。
他们迈着缓慢的步伐,齐齐叹了声气。
严鸿哲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说,张支书说的三年前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葛静曼与陆嘉容摇头:“我们也不知,这两年来隐隐有听人说起过,但是具体的他们都不肯说。”
“知青所的人也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的吧?只是他们都不肯说。”
他们为何不肯说?
……
叶江毓看着前方狭小的巷道,触目之地,皆是藤黄之色,黄泥墙、黄泥土路,墙上屋顶处是一片干黄稻草。
她还记得书中所说,原先的清西村是一个富裕之地,青砖青瓦、石板小巷,青山绿水共为邻。
在村子的入口处,还立了一座石质门楼,门楼上写了‘状元楼’三字。
是的,这是一个在古时出过状元,也出过无数举人、进士的村子,是临近这一带有名的状元村。
只是一场战火,将那一个富裕之所轰成了残垣断壁,三百多户人家,仅剩下百户不到。
战乱之后,残存的村民与其他两个村残余之人,另选它地重建居所,便是如今这清西村了。
当年,村支书是这个村子老村长的儿子,抗战之时被敌人抓住了,为了从他口中问出村里人的下落,对他施了虐刑,全身上下被割了数十上百刀,也没能逼他吐口,最后敌人不耐给他一刀割喉。
也是他命大,被他避开了要害,在敌人走后他硬生生爬出了数里地,才被人救下来。
虽然被救下来了,但也落下了病根,嗓子那里也落下了毛病,一说话便如破锣嗓般嘶哑的吓人,夜间说话能吓坏人的那种。
这村里人吓唬小孩,都不说别的了,直说让村支书来抓他,便能让小孩儿乖乖听话。
因着这一出事儿,也让张支书平日里能不开口说话,便不说话,沉默寡言了起来。
这样一个彪悍到直面鬼子,抗战不惜死了两百户人的村落,在三年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居然会弄死人?
而死的,还是同村同族的人!
这是隐藏在清西村一众干部心里的痛!
这样一个痛,也让村里人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具体事件如何,书中没写,她也没在梦中看到。
只是有着这样一个记载。
这桩事成了清西村的秘密。
谁起的头?谁参与了?因着何事?
一概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