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他的幼驯染们,死在了同一天。
攥紧手里的通讯器,松田阵平嘴唇颤抖,墨镜下的瞳孔急剧的收缩。
推开同事的阻拦,松田挣脱桎梏,不管不顾的朝着危险尚未清除的大楼跑去。
但松田还是被拦住了,铁三角的三位天才已经一次性牺牲了两位,警方不敢再让松田冒险。
松田甚至是被打晕后带离现场的,并勒令不准接近案发现场。
松田不是没去总部闹过,只是得到的答复是暂时停职。
停职的第一天,松田在现场附近的大楼徘徊,发现了监视的人很多,第二天,他发现了短暂的空隙。
第三天,第四天…
松田成功找到了突破口。
他太急了,他怕再晚一步,他见到的是重新粉刷完成的房子。
松田蹑手蹑脚的踏上楼梯,不停在楼层里穿梭,躲避所有人的视线。
好消息是,他成功了。
松田崩溃的跪在案发现场,眼泪已经无法从眼眶里流淌,那双鸦色的眼睛渐渐没了神采。
他看到了,他绝对不会忘的场景。
爆炸的威力不算小,破坏了很多东西,包括这层楼,这间作为案发现场的房间,就连外墙体上都染着难以清晰覆盖的灰黑色。
松田眼神空洞无芒,他绝望到平静,他看着一处墙壁上的焦痕,久久的沉默。
是hagi,还是haru?
亦或者他们抱得很紧,混在了一起。
肉块溅在墙体上,被炙热的火焰烘烤,火焰的高温导致皮肉和墙壁粘的很紧,在不过分破坏现场的前提下,根本无法分离。
松田眼眶干涩,甚至有些酸痛。
泪水无法凝聚,表达悲伤的渠道似乎被限制,但仅看松田的那双眼睛,好似就能感受到那蚀骨剔肉的绝望。
松田找遍了整个案发现场,也没能发现幼驯染们留下的其他痕迹。
今泉和萩原的牺牲很轰动,因为两个人都是天才级别的人物。
他们的葬礼,来了很多祭奠的民众,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过这两位警官的关照。
松田待在放着两具棺材的房间里,有些颓然。
谁能想到这般受到爱戴的两位非前线部门的警员,死亡后连衣冠冢都没有。
警方的人有到访铁三角同居的地方寻找今泉的遗物,但是他们被这间房子最后剩下的主人赶了出来。
他们穿过的,和警界有关的衣服,就只剩警校时期的制服,他们几个过高的战损率让仅存的毕业制服显得格外的珍贵。
警方走访了两位警员的家属,发现拿到毕业制服真的无果后,只好联系了警察学校,要来了制服的设计原件,加急之下,才在葬礼的前一天,一比一还原,准备好了「衣冠冢」。
“阵平,只剩你了,要振作起来。”
萩原千速哭了一大场,嗓子沙哑,眼睛也通红。
她的嗓子哑得很厉害,声音听起来很沉。
仅仅是几个字,萩原千速的表情就变得比哭还难看,她捂住脸,蹲在离棺材不远的地方无声抽泣。
家人,爱人,兄弟。
今泉和萩原下葬这天阳光明媚,天边聚起很久的乌云都散了去。
祭奠的顺序,松田是第一个。
他一身黑的打扮,就好像他的身上只有黑白二色。
仔细看看就能发现,松田的西装袖口有着明显的褶皱,领结也有一些歪,但没有人替他在意这种细节了,他需要学会自己打领结,照顾自己。
放下手里的雏菊花,松田停留不过几秒,便转身离开,紧跟在他后面的是萩原千速,碑里人的姐姐。
她好像突然失去了活力,尽管憔悴的脸颊仍然是十分的漂亮年轻,但终究是没了伴随她左右的,洋溢不绝的青春感。
萩原千速的眼睛空洞,她机械性的放下花朵,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僵硬着关节,步步停顿的离开了碑前。
悲鸣卡在喉咙里,萩原千速无力的哽咽着,但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松田停下脚步,打开黑色的伞,为萩原千速遮去了太阳。
萩原千速抬头,她的眼睛通红,隐隐盖过了眼下的青黑。
她看着松田,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相似的憔悴和疲惫。
她只剩这一个弟弟了。
只剩一个了。
萩原千速难掩悲伤,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对、对不起…”
松田见萩原千速站在原地不动,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
但是松田拿捏不准,同样情绪绝望的自己能否抱起萩原千速,所以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撑着伞。
和萩原千速交好的女警过来安抚她,松田也能放下心来离开。
“……haru,hagi。”松田低喃,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想为好友报仇。
……以正当的手段。
松田回了他们三人合租的出租屋,在除自己外的房间里待了很久,他什么都没有做,像前几天一样,只是在房间里发呆。
松田坐在客厅,下意识地往厨房看去。
之前他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看着hagi和haru在厨房忙碌。
松田细细地把客厅的每一样物件看了个遍,能拆的就拿下来摸摸,或者拆下来重新装回去。
这些所有东西上都有他们的影子。
比如他手里的这个魔方,就是祭典上haru给hagi套回来的,是hagi跟宝贝一样守着,不让他拆的东西。
现在没人拦着他了,但是他也不想拆了。
松田拿起电视遥控器,想要打开电视随便看看,但拿在手里的遥控器很轻。
松田翻过来看了一下,果然没有电池。
对了,haru回家前还和他说了,记得买电池回来,但是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因为什么呢,哦,因为他们突然背着他死了,所以他忘了买电池的事。
好像又不是,因为haru死前没和他住在一起,就那一晚。
如果,如果那晚自己陪在haru或者hagi任何一人的身边,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松田放下遥控器,脚步踉跄的去了萩原的房间。
房间很干净,因为他们各自回家之前特地大扫除了一遍,清出来了很多该丢却又不舍得丢的东西。
比如hagi床头的这个手工娃娃,娃娃的脑袋都掉了好几次了…真丑。
但这是自己第一个缝纫作品。
不论是hagi还是haru,都喜欢护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娃娃。
现在这个娃娃的创作者,内心真的破破烂烂了。
松田摸了摸这个娃娃,娃娃的脑袋又掉了下来,松田去找了针线,坐在萩原的床前一针一线的缝着。
这次他一定能缝出一个好看的针脚。
……你们能不能回来夸夸我。
松田突然觉得酸涩的眼睛不干了,但鼻子突然有点难受,呼吸也不得不改用嘴巴来维持。
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但针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扎到手,它仍然稳稳的,穿进松田想要穿进的位置。
你们看啊,这次的针脚多齐。
松田缝好了娃娃,把娃娃放回了原位,他躺在萩原的床上,神情有些恍惚。
永远在一起。
这个约定就好像是昨天才答应的,但今天已经物是人非了。
松田翻了个身,衣服因为他的动作变的更皱了些。
他抓住萩原铺的一道褶皱都没有的床单,胡乱的弄乱了床上放着的所有物品,有他送的,也有今泉送的。
发泄一般的破坏了整洁的床铺,松田呆愣了一会,又重新整理好了萩原的东西。
不是说午夜回魂吗,他发现了自己弄乱了他的东西,肯定会跑到梦里闹他,扰他清梦。
松田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骗不了自己,这几天,不论是hagi还是haru,都没来他的梦里。
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
一定正在哪里偷看找不到他们着急的自己,然后没心没肺的嘲笑。
一周过去,松田重新回去工作的时候,连走了一年多的路都觉得陌生,总觉得少了什么。
松田听到猫叫,看过去的时候笑出了声:“怎么又是你,从奶猫到成年,你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卡在树上。”
以往都是今泉不顾他和萩原的阻拦,三两下爬上树抱这只猫下来,但现在只能他来了。
松田耸耸肩,上树的动作和今泉一样帅气。
把猫抱下来后,已经熟悉他们的猫猫蹭了蹭松田的裤腿,这才晃着尾巴钻进草丛。
松田蹲着看猫头也不回的离开,笑骂了一声:“下次别再上去了。”
每次都有嘱咐,但笨猫从来不听。
那两个不穿防爆服就敢去爆炸现场的家伙也是。
…混蛋。
松田在腿麻之前站了起来,摩挲着口袋的手没忍住摸出了烟盒。
松田看着手里空了的烟盒,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丢了进去。
“hagi或者haru在的时候,好像从来都不用担心没有烟抽……”
转角的时候松田被人撞了一下,他没生气,在那个人身影消失之后,松田看清了手里多出来的东西,一盒烟。
刚才那个家伙,看身形是景光吧。
发现烟盒的手感不对,松田打开了烟盒,差点被气笑。
这哪是给他送烟?在烟盒里塞银行卡,估计就那两个笨蛋能想到吧。
也不怕他转手就给扔了。
松田扒拉了一下,发现那两个人连张字条都没留。
“连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都不说,让我猜吗。”松田把银行卡抽了出来,塞进了口袋,空了的烟盒拿在手里,转了半天也没扔。
“算了,快迟到了。”
踩着点到了警视厅自己的岗位,不少人因为松田的打扮吃惊。
松田仍然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只是不论哪里都挑不出问题,就连据说从来不会系的领带也板板正正的躺在胸口的位置。
“看什么看?工作完成了?”松田冷眼看向那群看自己的家伙,语气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