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刊刻署从工部拉人过来,商务署由镇国府安排吏员担任,财务署对税务总局对接,首任官员也是镇国府官员,校对署更是干脆从内书房调了太监进来,朱厚照压根没打算让新闻司彻底脱离他的控制。
而杨慎这边提名的人,也只有采风署礼部员外郎张含。其父张志淳,官至户部侍郎,现在在石珤麾下任职。但他家与杨廷和是一伙的。
而张含则是荫入国子监,朱厚照看杨慎举荐,大笔一挥,恩赐录科同进士出身,担任采风署员外郎。
而采访署,则是由翰林院修撰张志和,就是那位有着自己见解,十分追崇朱厚照开平六法的官员。
他写的文章不错。
至于编辑署,暂时由杨慎主管。
看到杨慎进来,张含便走来:“伯父如何看?”
“还能怎么看?按照陛下的意思发便是。”杨慎摇头,“太祖之时,都不曾直接免税,陛下的意思改为上税恩赏。至于赏多少,怎么赏,量各府之力。只要本府财力不足,甚至可以不用给。秀才举人不能为本府贡献力量,那就只能被迫损失恩赏。”
“这……关键不是这个!此法有问题啊!”张含拉着杨慎,表情严肃,“核心在州府而不是县!”
杨慎回了一眼张含:“何解?”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一府之内,县域亩数不一,河流多寡不一,山原谷地不一,这就导致了各府自然禀赋不一。如此一来,有些县,天然只有这么多税,但偏生人口多。有些县人少,更是地广物稀。以县来算,本县之内,尚且均衡,不至于纷乱。
但以州府来算,这不就是拿上县弥补下县?
久而久之,必然内生嫌隙。
一旦某一日天灾人祸,那么整个府内生员拿不到恩赏,岂不是要爆发内乱?”
“不至于吧。他们敢反?”
“当然不是反!而是相互揭底,并且不利于各县士绅联姻……”张含说完,压低了声音,“陛下此举,就是埋雷啊!一旦各地生员无法拧成一股绳,那么我们和陛下之间角逐,将无任何胜算!除非我们都不依靠土地就能过活!”
“这怎么可能。”杨慎觉得张含所言有点可怕。
“不是……或许有办法,但至少不是现在。”张含搔了搔头,“你最近久在京中,我还出去走走过,地方上乡镇正在崛起。乡镇所代表的新人都是一群粗识文字的普通人,他们读陛下的《儒学辩证法》,却不曾读四书五经,有的就算读也只一知半解。
所以我担心的是,乡镇如果进一步扩张,地方上土地都没了,生员的恩赏多少,真的就是陛下的一言而决了,到了那个时候不听话的生员,你觉得陛下还能给钱吗?
没有钱,谁读得起书?”
杨慎闻言惊愕万分,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原来读书……这么不容易啊。
“你呀……还得开开眼界,认认基层才行。也难怪伯父拼了脸不要,也要让你当上新闻司主官。”张含看到发小这般惊愕模样,哪里不知道这位不谙世事公子哥,人生观念又一次遭到了暴击。
原来读书是一件费钱的事情。
难道“穷文富武”有假?
答:这是忽悠人的,自古以来读书都是小资家庭的事儿,贫民活着都困难还读书?
工业社会的教育,那是读书吗?
那是在培养可升级工人的必要投入。
是一种资本投入,本质不是读书,至少不是老祖宗提倡的读书。
不过这也是好事。
张含知道新闻司设立就是天下最大的唇舌之地,由此可见会有多少明枪暗箭。
张含拍了拍杨慎肩膀:“切记,万事小心,凡是文章,三思而决。否则你极有可能干不过三个月,就被踹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