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一晚上没睡,将明日早朝说与不说两种选择可能带来的影响和后果想了个遍,越想越不知如何是好。
做不出决定,他在心里将平时一个不信的三家祖师全都念着求了一遍。
只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因为多了一晚,翻天覆地。
大概是焦虑了一晚上,临近天亮人有些累了,心情也平复了些。
穿戴朝服时,金夫人问他可是出什么事了,他回答没有。
金夫人没再追问他,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感叹,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后,就只希望他和儿女们都能平平安安,等他致仕,和他回到老家去,颐养天年。
她这无心的一句话,让金昌再次想到了蔡墉。
古语云,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
可他最后若如蔡墉一般被迫还乡,那他这一辈子的脸和荣耀就都丢尽了。
金夫人不知他心思,顺口又问他,那幺儿女婿今年可有希望调任京都。
金昌醒神,没有说话。
金夫人开始叨念,自从幺女成婚后,就一直跟着女婿在外赴任,去的还都是些穷苦之地,日子过得甚是心酸,母女俩也已经多年未见。她今年生辰也没别的心愿,就是希望到时候母女俩能在京都见上面……
听着金夫人的叨念出门,金昌在心里叹息一声,摇摆了一晚上的心开始侧偏。
马车路过钱庄时,钱庄门前还是如昨日一样热闹。
三个月前,他和秦王侧面提了一下自己的女婿。若不出意外,女婿今年任职期满后是可以调任京都的。
他眉头蹙紧,忍住了掀开车帘的想法。
就等几日,等过几日辛大学士的事情影响淡下来,他就马上向陛下上奏此事。
就等几日,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日早朝,天楚帝的心情看着还是不是很好。
他问起秦王接待北漠使臣一事准备的如何,秦王回答的有点官方,细节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训斥了一顿。
有此前车之鉴,朝堂之上,众人皆是谨言慎行,没人敢说不好的事情。
九皇子偷偷瞥了金昌一眼,见他低头不语,他又看了秦王一眼,眼睛转了一圈,同样低下了头,照常做他的隐形人。
下朝后,金昌找几个有交情的同僚打听了一嘴,才知道昨日秦王下朝后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御书房替辛贤集辩驳,惹了陛下不快,当时就被陛下斥责了一顿。
真是如此,那秦王改了主意,也可理解。
只是,谁来理解他。
金昌愁着脸转身,一抬眼看到九皇子的大笑脸。
“……殿下。”
他刚才是在偷听吗?
就皇子挺直腰板,笑得一脸坦荡,“金尚书。”
“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没有,就是前日忘记问你了。”
他停顿下来,听得金昌疑惑。
“殿下要问什么?”
九皇子快速接话,“你前日说得过几日具体是过几日?”
好一会儿,金昌才反应过来。
看着他那张笑脸,再次又有了想埋他的冲动。
九皇子和他对视片刻,没听到他回答,主动开口,“我知道你们户部不容易,不过,七哥那边,我想替你说好话也得有立场,你说是不是?”
“……”金昌憋住一口气,会意表态,“请殿下放心,此事老臣一定尽快办妥。”
九皇子谦逊道:“那我就放心了。”
金昌咬了一下牙,避免想挠他的心情泄露出来。
九皇子从容转身,悄悄长舒一口气。
吓死他了,幸亏他反应快。
走了两步,看到欧少言,他朝他走了过去。
“少……四皇兄。”
还离一丈距离,他想喊人,一张嘴,发现燕王靠近。没办法,他只能停下来,先给燕王见礼。
燕王脸色不佳,睨了他一眼就从他身前走过。
那一眼,睨的他莫名其妙。
欧少言听到了他的声音,燕王一走,就靠了过来。
九皇子纳闷,“四皇兄……我最近得罪他了?”
没有啊。
欧少言瞅他,他是把自知之明这个词从书里划掉了?
转回视线同他一道看着燕王的背影,他轻声接话,“听说,你往户部一坐,他损失了几千万两银子。”
九皇子眼睛不动了,半天之后,小声确认,“几千万两?”
“或许更多。”欧少言神色不改,“有传言说,是国库三年的收入。”
除去银子,还有即将到来的大麻烦。
九皇子悄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过了一会,唏嘘道:“怎么会有人开一赔一百的赌盘?”
有这种猪脑子的下属,损失了银子,能怪他吗?
欧少言思索了片刻,三分认真地回道:“有输家必有赢家,只要能吃掉对方,利益就都是自己的。”
九皇子偏头视线,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欧少言视线依旧落在燕王的背影上,停了口气,又补了一句,“理智一向都是虚浮在诱惑之上,想要撬动它,其实很简单。”
九皇子细细琢磨着这话,走到宫门口时,豁然开朗。
有输家必有赢家,赌场这种地方,定位就是赢家。
说到底,还是弱肉强食。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被雁啄了眼。
再过段时日就是平远侯夫人的寿辰,德妃作为宫妃不能出宫给母亲贺寿,心中有愧。求了天楚帝,想让郭子林来陪她说说话,然后让他将她给平远侯夫人准备的礼物给带回去。
十公主的病稳定了下来,稳定的没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