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就着趴着的姿势,不太积极地偏过头,看着他,没说话。
陈穆愉嘴角上扬,走上前去,“等无聊了?”
沈归舟用眼神回他,你说呢?
还说让人给她送酒,她都快等成仙了,也没看到酒影。
陈穆愉似有所感,将手里的酒递到她面前,同样用眼神和她道:用这个赔罪如何?
无精打采地沈归舟眼里有了些神采,“九嶷仙?”
陈穆愉用微笑表示肯定。
一直趴在桌上的人终于抬起头,人看起来精神了一些。
陈穆愉将酒壶放下,准备去找酒杯。
还未转身,沈归舟就直接拿起一旁摆着的茶杯倒起酒来。
陈穆愉眼里多了一抹宠溺,没了再找酒杯的想法。
沈归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茶杯,一口气喝完,身上那种要死不活的颓丧气质终于消失不见。
等的久了,无聊得紧,盯着火焰发呆时,沈归舟有些郁闷,自己怎么就跟着他进宫了。然后他吃香喝辣,醉生梦死,她独坐一隅,百无聊赖。对比之下,简直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壶九嶷仙,让她毙掉了刚才快要冒出来的后悔。
准备倒第二杯时,想起旁边还坐着个人。她很是大气地问他,“你喝不喝?”
陈穆愉轻摇了一下头。
沈归舟立即心安理得给自己倒起酒来,没再客气一下。
陈穆愉环顾一周,见书案上摆着的碟子里,里面装的零嘴都吃得差不多了,她面前的书翻开的那一页皱得不成样子,凭这些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等无聊了。
“没有出去转一转?”
沈归舟喝了一杯,喝第二杯时,含蓄了很多,有了品酒的意味。
她抿着酒,没有抬头,“没去。”
转一转,这是什么话,这是皇宫,又不是她家后花园。
她是好动,不是脑子有毛病。
陈穆愉没意会她的想法,他问的其实是她没在这含章殿里转一转。
皇宫守卫森严,但这含章殿不会拘束她。这里前后有好几殿,若走走看看,没有个半个时辰是走不完的。
他想带她走走,无奈现在时辰太晚了,不太适合。
他向她许诺,“下次来,我带你到处看看。”
沈归舟心里眼里都是面前的九嶷仙,直接将他的话自动过滤了。
陈穆愉没再打扰她品酒,起身走向一旁的博古架。
他在博古架面前站了一会,从上面挑了两样东西,随即随便找了轻便的匣子将它们装了起来。
装好后,他将匣子放在书案上,又转身走到书架旁。
沈归舟听见动静侧头,正好看见他伸手从书架最上方拿了一本书。
看位置,好像是她放回去的那本游记。
陈穆愉拿到书,望了她一眼,她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也不慌乱。索性端着酒杯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翻找,一脸坦然,似是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陈穆愉没多想,收回视线翻看了一下,见里面的东西还在,嘴角微漾。
他拿着书折返,在沈归舟的注视下,将旧书也收进了匣子。
他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来,和她说着今晚海清殿发生的大小事情,沈归舟一边喝酒,一边安静地听着。
灯火通明的寝殿里,烛火晃出两人的身影,巧合又巧妙地重叠了一部分。
听到郭子林发表言论的部分,沈归舟在心中感慨,怎么会有人不知死活,想听郭子林说话。
他是君子,可他偶尔也可以很分裂的。
幸亏他现在是年纪大了,知道含蓄了,再往前走个十几年,这和谈怕是当场得黄,没得后续了。
事情经过都说完后,陈穆愉同她说起自己观察到的一些情况,“司空曙看上去不像是真心想要和谈的人。”
他将手里剥好的干果果仁递给她,“听闻,和谈是北漠天子的意思,太子司空曙亦是赞同,现在来看,这传言并不真实。”
沈归舟放下酒杯,享受地啃着他给的果仁,边吃边道:“这说明这位太子志存高远,有着雄心壮志。”
陈穆愉离开含章殿的时候,跟在后面的沈归舟手里捧着那个匣子。
翌日早朝,有人提起司空曙求要流华枪一事,大殿上变得热闹起来。
昨日听司空曙提出这种要求,不少人气愤。过了一日,依旧有人认为这是过分要求,也有人经过思考,觉得这条件可以答应。
毕竟,相对谈和这件大事,这只是一件小事,
主和派系纷纷附和。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吵了起来。
出人意料得是,御史台言官出口一向都是江山社稷为重,今日不少却不认同这个主张。
司空曙特意要沈星阑的流华枪,那杆枪就不是简单的兵器了。将枪给他们,落在他国眼里,无异等同于他们天楚在向北漠示好。
北疆一战,他们是胜者,向一个落败的北漠低声下气,自毁沈少将军声誉,他们天楚尊严何在?
他们这话也甚是有理,可是求和一派还是觉得,若为一杆枪,毁了两国期待的和谈,不值当。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吵了近半个时辰,坐在上首看着的天楚帝发现还有几个人未发一言。
眼看有些武将有要动手的趋势,他终于抬手出声示意大家安静。
他睿眼扫过全场,视线最终落在丞相王石身上,“王相,此事,你如何看?”
不曾发表意见的王石一被点名,朝堂上的眼睛都转向了他。
王石自己并不意外,从容站出了一步,回道:“禀陛下,臣认为,诸位说言,皆有道理。”
不愧是老臣重臣,一开口就可见功力。
天楚帝嘴角微浮,“那王相认为,这流华枪,朕是该给还是不该给?”
王石稍做思考,不再打太极,回道:“北漠太子向陛下求要此件兵器,意在辱我天楚,此等要求不可答应,否则只会助涨小国气焰。”
一番激昂分析后,他话锋陡然一转,“只是,我们若是不答应,那北漠使臣回国,怕是要到处传言,认为我天楚皆是心胸狭隘之人。再有甚者,还极有可能毁陛下声名。再者,若因此事,两国和谈破裂,的确也不值当。”
此话再度引发反对之人不满,然而王石是丞相,彼时他又是在和天楚帝对话,他人又不好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