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彼时只有安国公府的事情,对他来说,现在的状况其实还好,但是,京兆府抓的人,有好几个户部的人,其中还有个户部侍郎。
陈穆愉突然来这么一下,让人感觉很是不好,这也就让他又忧心起安国公府的事情来,很想找安国公当面弄清楚,他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得。
可是,尽管这人现在收押在大理寺,他却没有办法见到他。
安国公府世子贺峻,单独关押在京兆府,想要见到他,更难。
这些事情让他忧心了三日。
第三日的时候,御书房收到江南来的几份折子,让他这忧心终于少了一些。
这几份折子全部都来自亲临受灾六县救灾的官员之手,禀的不仅是洪涝救灾进程一事,还有那些河道堤坝垮塌的原因。
堤坝修筑,偷工减料。
此次秋汛,堤坝垮塌,但因秋季天干,水来得快,也退得快。
退水之后,河道四周裸露出来,水位比平日里还低。
当地官员组织人员重新整修河道,想要修堤筑坝,却发现原先的堤坝下面所有材料根本不符合水部司的要求,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问题严重。
别说石子,有些堤坝下面放的连沙土都不是。表层实夯,深层虚夯。修河筑堤常用的松木、柏木、柳木,也是少见,能看到的多半都是经不起水泡的劣质木材,甚至还有腐木。
这个问题,不只出在一个地方,这次受灾的六县均是如此。
而这几个县城,年年都是洪涝的重灾区。
这些河道堤坝,也几乎年年都在整修范围之类。
尤其是上半年也遭灾的两县,那些堤坝重修可还不满半年。
朝廷每年拨付江南赈灾的银两不在少数,划拨给工部和当地官府用以整修河道的专项款项也不在少数。
天楚帝看到折子,勃然大怒。
他很快想到了大理寺先前对工部的调查中的一个细节。
那个船商的儿子透露,他们给工部运送木材,已有十年之久,那些木材有时是送到北边,有时是送到南边。
看来,这江南才是这南边的重头戏。
他看着折子,沉思良久,宣了邓伯行进宫,让他先停了手里的事情,立即前往江南,同还未回来的欧少言一起彻查此案。
燕王收到消息时,邓伯行已经出京。
他赶紧让人找来了工部尚书罗珉,罗珉听闻那些折子没有被拦截,邓伯行已经出京,眼前一花。
天楚帝亲派邓伯行前往江南彻查此案,足见他对彻查此事的决心。邓伯行又是个刚正不阿的厉害人物,再加一个欧少言,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
罗珉想不到办法来解这个困境,眼花变成了心慌。
燕王听不到他的办法,也乱了分寸。
在屋里走了几圈,他想到已经在狱中畏罪自杀的工部侍郎。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定是无法善了的。
要不干脆将江南的事,也推到他的身上。反正,一罪是罪,多罪也是罪。
死无对证。
最是适合这种情形。
不过,他的这个对策,被罗珉当场否决了。
罗珉是从工部侍郎升迁的工部尚书,江南河道堤坝修建整修一事,若真要追溯,可以追溯到他成为工部侍郎的那一年,那时候,这工部侍郎还没进工部。
连他这个人都没有,让他顶下这一切,肯定是行不通的。
这次秋涝,退水虽然快,但是死于这场天灾中的人数也有数百之众,屋舍亦毁坏不少,更重要的,当地今年秋收的粮食也没了。
粮食没了,这也意味着,这六县今年的税收也成了难事。
朝堂上,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天楚帝现在十分看重邓伯行。
现下,他一收到折子,就命邓伯行立即前往江南彻查此事,足见他要处理此事的决心。
工部侍郎都不行,换个人似乎更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听得燕王越发烦闷。
无策之际,他想起言沐竹。
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只是,江南的事情非同小可,这让他又有些犹豫,要不要同言沐竹交底。
工部的事情,一直都是工部尚书在处理。
他不想一个人知道他太多事情,言沐竹这人,又让人有点捉摸不透,这些事他就没有过多同言沐竹说过。
上次秦王用那船商的儿子在背后阴他,事情变得十分棘手,罗珉和他都没了办法,他才去找言沐竹谈了工部的事,听了他的建议,舍掉了工部侍郎。
工部侍郎认下罪责后,事情也逐渐平息下来,可他没想到,江南竟然也出事了,还是如此大的事情。
这个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别说罗珉和一个工部,他自己都可能出不来。
可若他将这事全素透给言沐竹,他会不会生出异心。
不跟他说,想不出办法,就又绕回去了。
纠结了半个时辰,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的他,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言沐竹讨计策。
可是,他没想到,言沐竹不在府上。
他急着想见的言沐竹,前日陪同洛河郡主和宁海公离京,前往宁海公的祖籍祭祖去了。
那地方离京都有好几百里路,这一走,至少要过两旬才会回来。
燕王想起来,言沐竹之前好像是和他提过这事,当时他没记在心上,也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出了这么大事。
他让人立即快马去追言沐竹,可这来回至少也得两日,他暂时还是没有解决之法。
按照宁海公府的人交代的,按快马的脚程算,三日,这去追言沐竹的人绝对是可以回来的。
然而,第三日过去,那人都没有影子。
燕王意识到不对,遣了人去寻找那人。半日之后,他们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发现那人的尸体。
从现场的痕迹看,那人是一出京,就被人截杀了。
如此一耽搁,就算言沐竹真的有对策,燕王要想听到,也得六七日之后了。
这么长时间,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到时候,快马出京的邓伯行说不定都已经到江南了,事情也可能已成定局。
截杀那人之人,摆明了是要至他于死地。
干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不是秦王就是晋王。
从过往的事迹和目前的形势来看,燕王更趋向于秦王那个伪君子,气的他差点忘了自己和他是一个父亲,问候秦王双亲。
邓伯行奉命出京后的第五日,沈归舟觉得在王府混吃等死的日子有了几分无趣,带着帷帽出现在了秦王府的门口。
秦王听到她来,赶紧让人将她请到了书房。
进了书房,沈归舟欲要见礼,秦王立马抬手免了她的礼。
沈归舟收回手,先给他道了个歉,“那日……有事,未能与王爷一叙,让王爷白走一趟,实在抱歉,还望王爷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