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设在海清殿,开宴的吉时是早已定下的,陈穆愉到地方时,离宴会开始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算是踩着点到的。
今日参宴的其他人,很多人都已经到了。他一进来,不少人都看了过去。
近日怡嫔的心情依旧不佳,秦王事忙,秦王妃便先他一个时辰进宫,陪怡嫔说话解闷。
彼时,她也已经盛装坐在了秦王的身边。
只不过,她看上去,精神好像比怡嫔还要差些。
陈穆愉上前给他们夫妻见了个礼,其他人起身纷纷朝他见礼。
陈穆愉对这一大家子兄弟姐妹说不上亲,但也不算差,病了大半年的十公主看到他和九皇子过来很是高兴,连忙上前找他俩说话。
陈穆愉暖心关心了十公主身体,十公主听说他最近这半年身体也很是不好,见到他立时有一种难兄难弟的亲切感,对他更是亲近。
秦王和秦王妃就坐在一旁,十公主忙着和陈穆愉说话,和他们刚才进来时的拘谨有着很大差别。
他们像是被无视了,这场景衬得周围的气氛有点奇怪。
秦王想要和陈穆愉说点什么,也插不上嘴。
怡嫔如今不是贵妃,天楚帝亦好久没去她那里了,她便也难得有自知之明地早早入席了,看着这一幕,她手指用劲,扭了一下手上的手帕。
以前她也没见这十公主和陈穆愉这么亲近过,如今她这样,是得了德妃暗示,以为他会赢过她儿子,巴结他吗?
她瞥了一眼德妃的位置。
那个位置如今摆在了她的前面。
不仅是德妃,就连已经成了摆设的贤妃现在也坐在她前面,这让她心中更是气闷。
德妃还没来,她捏着手帕的手握得更紧,眼神挪动,刀了一下一旁的贤妃。
贤妃本来静静地坐着,突然感到些许不适,一抬头,撞上怡嫔阴鸷的目光,心里一怵,不明所以。
虽然她不再是以前的王贵妃,可贤妃对她的脾气秉性印象深刻,不敢和她多对视,又快速低下了头。
她这胆小懦弱的样子,看得怡嫔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她如今不是贵妃又如何,她是陪了陛下几十年的人,宠冠后宫多年,她还有个优秀的儿子,仍旧比这些女人都要风光尊崇。
得意过后,贤妃的胆小,也让她觉得有些无趣,将视线挪开了。
这一挪,看到了玲修仪。
去年的除夕宴连个位置都混不到的人,今日坐在了她的对面。年轻可人的脸,和她今日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截然不同。
脑海中陡然冒出一句话,色衰而爱弛。
看到这玲修仪,怡嫔刚缓过来的心情急转直下。
她那手帕缠在了手指上,无意识的越缠越紧,似是要将手指给绞断。
指间充血时,继后过来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天楚帝并未和她一道。
今日她的儿子远在岭南,她的脸上依旧是一国之母的端庄大气,一如往昔。
她好像没有受到燕王被遣离京都一事的影响,和情绪不稳定的怡嫔形成鲜明的对比。
众人起身给她见礼,她脸上带着和婉的笑容,还是以往那个皇后。
众人还未落座,天楚帝也来了。
他特意提早离开了明崇殿,在中途等侯着太后,同她一道进来。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德妃。
梁王夫妇跟在他们身后。
通禀声一响,众人又赶紧转身站好,恭迎他们。
德妃扶着太后,跟在天楚帝的身边,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处的那个位置,往年站得都是继后。
这样一来,先他们一步到来的继后,好像没了端庄高贵,还显得有点凄凉。
怡嫔抬眼瞅了一眼继后,看她正盯着德妃看,嘴角漾起一抹弧度。
她让她不好过,又以为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她转而看向秦王,眼里神色柔了下来。
虽然她不是皇后,但她有个出色的儿子。他未来,很有可能是太子,是帝王。
而她的儿子,已经被陛下厌弃了。
她想让她儿子压她儿子一头的想法,再也不可能实现。
继后的确看了德妃一眼,但她心境也很快恢复过来,面上情绪未显,和众人一样,给天楚帝和太后行礼。
各自行礼之后,天楚帝扶着太后入坐,自己也坐了下来,吩咐其他人落坐。
须臾之后,宴席开始。
这日除夕宴没有宴请群臣,天楚帝讲话的环节却没有少。
他嘴上说这是家宴,他也不多说,一开口,滔滔不绝,过了一刻钟左右,他才停下来。
宫宴复杂而刻板,庄重中又是掩盖不住的枯燥。
参宴的人,年年都是那些人,宴会的流程,也和往年不会有什么不同。
大冬天的,好几个时辰的宴席,也不可能有一道热菜。
于是,这除夕宴,即使歌舞不断,也容易让人觉得无聊。
陈穆愉看着席上的那壶九疑仙,想起了沈归舟。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可有吃年夜饭了?
海清殿内美人翩翩起舞,乐声婉转,音律悠扬,陈穆愉却望着那壶酒,心不在焉地发起呆来。
上次她为了这酒,委屈自己跟他进宫。他今日若是将这酒给她带回去,她或许会高兴。
他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将这酒给带回去?
这晚,除了敬天楚帝的酒,他就敬了太后酒,别人给他敬酒,他都以身体不适推辞了。
继后没有喝到陈穆愉敬的酒,她提的那杯酒,她也不知道他喝没喝。听他以身体不适为借口作为推脱,她想起了来海清殿之前的事。
她对陈穆愉这种不尊重她的行为,从不满变成了愤怒。
她按下恼怒,就着陈穆愉的话关心起他的身体。
不是说他的病已经无碍,怎的身体还是不适,可是太医未用心云云。
她虽是继后,言语上表达的却都是真情实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陈穆愉的亲生母亲。
有心之人,但凡细听她的那些话,又能听出别样的意思来。
她在质疑陈穆愉的那句身体不适。
继后进入朝阳宫后,元后独子陈穆愉言语之中对她还算恭敬。
做起事来,则完全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