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素惶恐,准备请罪。
怡嫔先他一步给天楚帝行礼,顺便将私闯的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天楚帝千万不要怪罪张德素。
以前王贵妃还得宠时,也做过这种事情。
每次被拦,她都会立刻万分委屈地将事情诉给天楚帝听,认为是宫人或者张德素不尊敬她。
现下她这反应和以往大不相同,张德素弯腰立在她身后,有些微讶。
她都这样说了,张德素也不好说什么。
怡嫔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认完罪后,又委委屈屈地说出了自己过来的原由。
她今日特意去御膳房,亲自炖了银耳莲子羹,想拿给天楚帝尝尝。
她怕银耳莲子羹凉了,会影响口感,故而心急了些,并不是有意要冲撞张总管,也不是想打扰天楚帝休息。
她将自己的态度放低,认错态度良好,紧接着又说起了这银耳莲子羹。
还在潜邸时,天楚帝就最是喜欢她做的银耳莲子羹。每次她做的银耳莲子羹,他都会赞不绝口地吃完。后来进了宫,也是如此。
他曾经说过,无论他那一天有多累,喝到她亲手做的那碗银耳莲子羹,就都不觉得累了。
这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若是可以,她愿意给他煮一辈子的银耳莲子羹。
可是,他……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低落,匆忙垂下了眼眸,似是有些哽咽,后半句说不下去了。
缓了一下情绪,她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同天楚帝忆起了他们以前的幸福时光。
年轻时候的怡嫔,长相艳丽,容貌上虽然比不上元后,但是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性子有些刁蛮,却是恰到好处。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心机。
她心里想什么,都显现在脸上,这衬得她的那些刁蛮,更像是真性情。
还有,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因此,那个时候,天楚帝会经常去她那儿。
在她面前,他紧绷的神经可以适当放松一些。
听她说起这些,天楚帝微微有些动容,没再斥责她,挥手让张德素退开了些。
怡嫔抓住机会,将嬷嬷端着的那碗银耳莲子羹接了过来,随口说了一下炖这碗银耳莲子羹需要的时间和精力,顺便表示,她不在乎辛苦,只希望天楚帝能够吃得满意,这样她也就满足了。
天楚帝将莲子羹从她手里端了过去,没让人试毒,在怡嫔满含期待地目光中喝了起来。
怡嫔看他终于愿意喝,欣喜显现在脸上。
她望着他,眼里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这样的眼神和神情,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天楚帝本来只想喝一口,见她如此眼神,又喝了一口。
怀旧的这短暂时间内,怡嫔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天楚帝,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差,人也比以前清减了。
她又心疼了天楚帝的辛苦,在别人眼里他是帝王,在她眼里,他只是她在乎的夫君,叮嘱他无论多忙,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面对她的这份关心,端着银耳莲子羹的天楚帝又喝了一口。
怡嫔看他连喝了好几口,心里高兴,开始和他感叹时光易逝。
一晃眼,他们的孩子都已过而立之年了。
能够给天楚帝,生下这样一个儿子,她很高兴。
说到秦王,她忽然又停顿了一下,再继续,她的声音小了很多。
只是,他如此出色,他的母妃却还是个小小的嫔,她对不起这个孩子,给他拖后腿了。
后两句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类似自言自语,语气里满是自责。
天楚帝就在旁边,却正好听得清楚。
他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碗,打断了怡嫔的低落,下了逐客令。
他还有事,让她先回去。
不大的声音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怡嫔刚刚满怀真情实感回忆往昔,制造出来的气氛,随着他这句话,瞬间消散无踪。
他这变脸,让人猝不及防。
怡嫔愣了好一会,还没反应过来,候在一旁的张德素已经上前请人。
怡嫔想要补救,刚要开口,天楚帝又道了一句。
银耳莲子羹,以后也不要做了。
这种事,不需要她去做。
怡嫔听出,这不是体恤,脸上涌上尬色。
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天楚帝身上冷冽的气息,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恭声应下,行礼告退。
怡嫔走后,天楚帝在榻上休息了一炷香左右,喝了口茶,又起身前往了御书房。
张德素想起昨晚太医的嘱咐,‘近日切忌操劳,要好好休养’,他担心他的身体,劝他再休息一会。
天楚帝没听他的。
百官可以休沐。
可他是帝王,整个天楚都握在他手里,御书房还有那么多折子等着他批复,不少都是要事、急事,耽误一天就可能出大事,他哪里能够随性休息。
张德素无可奈何,只能心疼地跟着前往。
今日到的折子,晋王的那本,先前天楚帝已经看过了。
到了御书房,张德素按照御案上折子摆放的顺序,将最上面的折子摊开放在他面前。
天楚帝没有急着批折子,而是问他,“可还有江南来的折子?”
张德素眼珠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没有多问,迅速将剩下的折子都找了出来。
天楚帝一边看,一边吩咐他,让柴向过来。
柴向过来时,天楚帝刚好将江南官员近期上的折子都过目了一遍。
天楚帝找柴向过来,问得也是江南的事。
因为折子走官驿,没有加急,从江南到京都需要些时间,陈穆愉那个今日送到御书房的折子,已经是十日前的了,他并没有在折子中提起隋启初知道的那件事,但是天楚帝也知道隋启初已经见过他。
天楚帝问了柴向一些陈穆愉的近况。
柴向如实答话,也谈到了这个隋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