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很真诚地摇头。
陈穆愉一时无话。
算了,他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不死心地问她,“你可愿意同我去东宫?”
沈归舟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东宫又不是他的王府,还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除去能不能,她若是去了东宫,行事必定是会受到诸多限制。
她又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干嘛陪他去东宫。
她怪有良心地安抚他,“这……”
她才说一个字,被陈穆愉截断。
“你又想说,等你有时间了来看我。”
沈归舟眼睛不眨,“不是。”
她回得这么快,陈穆愉是一点都不信。
沈归舟从容不迫,“我是想说,这世上,聚散合离就如生老病死,习惯就好。”
陈穆愉明知道她这就是被他揭穿之后,随口胡诹的搪塞之语,听在耳里,却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回不上话了。
他和她对视了两息,状似不经意地将视线挪开了,认命地取笑道:“你就应该去寺里讲经授课,点化众生。”
沈归舟被他说的眼睛一亮,却还保留自知之明,“可惜,佛不渡我。”
陈穆愉睫毛微动,他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也不再和她说这个。
旁边摆着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
晚上茶喝多了,影响睡眠,他就没给她倒了。
茶倒好了,他也没喝,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茶杯杯壁。
沈归舟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手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手腕上缠着绷带,他刚刚抬手倒茶时,手腕上的绷带露了出来。
陈穆愉感受到她的目光,放开了茶杯,主动道:“这伤是之前在江南的旧伤,好得差不多了。”
沈归舟还没说什么,他就跟她说起了在江南的事。
沈归舟再看不出他刚才的几个动作是故意的,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眼睛有问题。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将伤处露出来,却也没有打断他讲那些事情。
陈穆愉慢慢的和她讲述自己过去这两个月,虽然他故意露出了自己带伤的手腕,讲到受伤的过程时,却是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谈到他在那个废弃的驿站的事情时,亦是如此。
对于这个事情,他还又一次因为可能害她担心,表示了歉意。
沈归舟并不在乎这个,但是,她总感觉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些奇怪。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
他好像……很高兴?
他被人绑架了,差点丢了命……虽然这是他的将计就计,可也不至于高兴吧?
真是奇奇怪怪。
沈归舟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他不说此事了,她也就没再想这个。
两人这一聊,外面四更打更声都响起来了。
陈穆愉听着打更声,止了话,起身准备抱她去休息。
手碰到她时,动作缓了一下。
虽然很快恢复正常,沈归舟却是注意到了,阻止了他的动作,示意给他看一下手。
陈穆愉见她关心自己,非常愿意地将手伸了出来。
沈归舟看了一下他的手,最初砸裂的骨头恢复得很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同一只手,手臂上还有一处刀伤,伤口有两寸来长,是后面在那废弃的驿站伤得。伤口当时应该是有些深的,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完全愈合。
这两处伤又都在右手,大概因为他这些日子写字提笔用手比较多,手腕劳累过度,他就又有些难受了。
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沈归舟找出伤药,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顺便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
这些太医都说过,也不需要陈穆愉自己去记。
她说得时候,他却听得很认真。
沈归舟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抬头见他盯着自己看,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完全是多余的操心,没再说了。
她收拾好东西,开门喊人送了热水和新的衣物过来。
关勉早就听到了她房间里有谈话的声音,看到她房间里的陈穆愉也没有多问。
沈归舟让陈穆愉去沐浴,陈穆愉脱了外袍后,为难地走到她面前,举起自己的手。
“你刚才说,伤口不可以沾水。”
沈归舟视线在他的手和浴桶之间打了个来回,定在了他的脸上,“那你回你的王府去洗。”
话说完后,自己朝着床边走去。
陈穆愉拽住了她,“那待会伤口要是不小心打湿了,你再帮我包扎一次?”
“我还有一个办法。”沈归舟提议,“你今晚可以睡地上。”
他若是愿意睡地上,他不洗了,她也不强求。
陈穆愉放开了她,朝屏风后面走去。
沈归舟躺在床上,听着他那边发出来的水声,想到他若是真将伤口给弄湿了,最后劳累的还是她,她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陈穆愉见到她出现,有些讶异。
看她将手伸进水里,长睫毛挡住的眼睛,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不过,他也尊重她的辛苦成果,看着她虽然有些悸动,却只是老老实实地沐了个浴,没有做别的。
两人躺在床上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陈穆愉还是不困,天热也要搂着她。
见她也没睡,他和她说起了秦王的事。
秦王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大理寺,天楚帝还是没有给出指示要怎么发落他。
陈穆愉也猜不准,他父皇是怎样一种心态。
他和秦王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后者东窗事发,还派人截杀他,这让他们之间那本就只有一点点的兄弟情也消失殆尽。可想到他和整个秦王府都会被处死,他也说不上高兴。
还有他父皇,站在帝王的角度上,他所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还是他们的父亲。
他一直都知道,天家无父子,现在却是第一次真实感受到这句话。
真实的感受,比他想象得,更冷。
他也担心……若他真地坐上了那个位置,会不会变成他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