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棠进了门,坐在客厅沙发上,封晏也跟着在沙发上坐下。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苏梦棠想好了措辞,侧头看着封晏。
“封晏,我明天想搬回租房那边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很多需要用到的工具都在那边,挺不方便的。”
封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可亲耳听到,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能不能别搬走。”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交叉相握着的拇指指尖嵌入另一只手的虎口处,留下弯弯的月牙印。
苏梦棠垂下头,遮挡住眼里黯淡的光,她淡淡地开口:“封晏,六年了,很多事都变了,我也变了。”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把封晏胸腔胀得满满的,生怕一开口,那股酸涩感就喷涌而出了。
“苏梦棠,我没变,我还是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看看我。”一开口,那种悲戚的气氛把两个人都包围住了。
她撑在沙发上的手,手指深深嵌入沙发布套里,按着布套下的海绵时就像按着胸腔肋骨下不断翻涌的情绪。
六年前她就已经很清楚,她根本没有能两全的方法,自己一身拖累,活脱脱一个麻烦精。
她有很多顾虑,她连最简单的轻松和愉悦都给不了封晏了,她往前走得很艰难,怎么舍得拖着封晏让他同样举步难行,她只能松开手,还他一个光明的前途。
她伸手覆上他颤抖的手背:“我们还能做朋友啊。”
封晏呼吸一滞,他没说话,站起身来走进了书房,门关上的一刻,他的身体靠着门板上缓缓滑落。
双手撑在弯曲的膝盖上,把整个人都藏进黑暗里,他沉默地感受着这房子的一切。
经过门前的脚步声,开门声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卧室门没有被重新关上,大门被拉开,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
封晏在黑暗里经历着这一切,诱因被激起的情况下,他开始出现与现实情境不符的过分担心和紧张害怕,这种紧张害怕开始有了明确的对象和内容。
苏梦棠走了,这一次跟六年前一样,丢下他一个人走了。
他开始一直处于一种紧张不安、提心吊胆、恐惧、害怕、忧虑的内心体验中,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几瓶药,不明剂量地往手里倒了一半,然后放进嘴里嚼碎,咽下。
比苦涩的味道更先来临的是一阵眩晕和反胃,口腔里的药还没被咽下时他就已经跑到卫生间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了。
不知吐了多久,他的理智才开始慢慢回归。
起码这次,他找到她了。
苏梦棠连夜逃离封晏家的小区,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封晏了。
看着车窗外飞驰的车辆,她一路上沉默着,直到回到熟悉的破旧小区里。
走在阴暗的小道上,头顶的树枝被夜风吹拂着,发出沙沙声响,野猫仍旧在角落里小声地叫唤着。
走到楼道里的时候,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破烂垃圾,她此刻的烦躁达到了顶峰:“他妈的,一楼的垃圾能不能好好收一收,真把这栋楼当成你们家的了。”
暴戾的怒骂声在一楼楼道里发出阵阵回响,一间房间从里面拉开。
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穿着白背心花裤衩,叉着腰指着苏梦棠骂道:“就乱丢了怎么着吧,看不惯自己找物业回来啊,大半夜的嚷嚷什么啊。”
苏梦棠从封晏家里出来的时候只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身上还穿着那条半露肩的白色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