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叩击桌面的动作没有停止。
孙福只觉额上有汗冒出,躬身继续回禀,
“……他们进城的目的是为了给崔夫人看病,结果,刚从福康堂出来就撞上了曹金元,那厮色欲熏心竟想对崔夫人动手动脚……”
英王叩桌的指头停住了,他凝眉望着孙福。
“……崔九郎护着母亲拍开了曹金元,双方的事端就是这么开始的。”
事情闹大后,他们才前往事发地,当时并不清楚纷争始末。
“……曹家。”
英王一双深邃的眼眸望向窗外。
不远处一棵掉光树叶的老树,光秃秃的枝桠显得如此沧桑寂寥。
但细看之下,干枯枝桠缝隙间隐隐泛着嫩绿。
春天来了,老树也该焕发新的生机了。
那些腐朽的,庞杂的老旧枝丫,该修剪的修剪,该砍掉的砍掉。
他眼眸中的冷芒一闪而逝。
待客厅内,经过丁宁的一番风卷云残,饭桌上食物已经被消灭得七七八八。
饶是受到惊吓有些萎靡不振的梅氏,看到丁宁这般好胃口,心头的郁气也不由消散了一些。
“阿宁啊,慢点吃,这个给你。”
梅氏把碗中的虾球夹给她。
虾球这道菜普通人家可不常见,阿宁喜欢就让她多吃点。
“娘,您别管她,那一碟可都是她吃掉的。”
崔九郎眉头紧蹙,这顿饭快结束了,她自己都没吃几口。
梅氏看着儿子摇了摇头,声音轻柔似水,
“瑨儿,阿宁今天出了大力气,得多吃点才能把力气补回来。”
美人婆婆这话深得丁宁的心,可不是么,她刚才都饿突突了。
她横睨小相公一眼,多吃几个虾球你还有意见了。
崔瑨差点气笑了,这桌上但凡她爱吃的,他一筷子没夹都让给她了,她们转头还怪上他了。
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娘,我都快吃撑了,您赶紧吃吧。”
看着气鼓鼓的小相公,丁宁摸摸溜圆的小肚子,把虾球夹回了美人婆婆碗里。
“……我,吃饱了。”
看着又回到碗里的虾球,梅氏嘴巴嚅嚅很是无奈,她没有胃口,可儿子儿媳都盯着她,她又有些不敢开口。
这不,话音一落,两道不赞同的目光嗖嗖朝她射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爱斗嘴的小两口意见是难得的统一。
梅氏在两人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勉强又吃了几口。
直到孙福再次出现,梅氏这才松了口气。
孙福领着几人去往偏厅。
梅氏被两孩子搀扶着向前,面色却越发显得苍白。
感受到美人婆婆轻颤的胳膊,丁宁颇为诧异地看了眼另一侧的崔瑨。
崔瑨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劝慰,“娘,别怕,这是岭江城。”
梅氏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啥意思?
这俩爱哭包在打什么哑谜?
丁宁在两人面上来回扫视。
崔九郎只当没瞧见,扶着母亲认真往前走。
丁宁心中暗哼,迟早她会知道。
英王换了身淡雅的月白色长袍,乌发高束头戴玉冠,一张冷峻面容之下,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小民拜见王爷。”
“民妇拜见王爷。”
“……”
丁宁看着上前行大礼的母子俩,心中破口大骂:圈圈个叉叉,她怎么忘了这是万恶的封建王朝。
这跪天跪地跪祖宗的膝盖,还要跪这些不知所谓的皇室贵胄。
丁宁心头冒火,虽然深知该顺时随俗。
可她心中万般不愿,膝盖却是怎么也弯不下去。
她这一迟疑,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崔瑨心中一紧,这婆娘不会这种时候犯拧巴劲儿吧。
“我,膝盖疼。”
英王微垂的眼眸幽幽望过来,丁宁心中不忿,随意找着借口。
“……”
这理由她自己相信么?刚才行动自如走进来的谁?
小丫头本事不错,个性也强,难怪自家那混小子会输给她。
英王唇角微翘,他并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但小丫头这随意的理由,让他生出一种想要逗弄一下的心情。
但他还没开口,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一身戎装的赵承煊呼哧带喘地蹿了进来,
“卧槽,真的是你们!”
赵承煊被召回一开始是不怎么高兴的,大过年被扔到营地去操练,他对老爹的怨气可一直都没消。
突然被召回,他本想着要和老爹反着干,偏就不回去。
结果,护卫对他说,奔雷回来了。
奔雷回来了?
赵承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反复确认几遍后,翻身上马就往回赶。
奔雷所在的小村子离岭江城距离可不近呐,他们突然跑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还是特地来找他的?
怎么这么巧,一进城就让他老爹撞见了,他爹不会把人都给抓起来了吧?
妈呀,那凶丫头脾气可不咋好,两边万一打起来,他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这事整得,真是见了鬼了。
赵承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催马急驶。
紧赶慢赶回到王府,刚一下马,门房一脸笑意迎上来,说奔雷正在马厩吃着草料。
赵承煊心头一紧,脚下生风一路冲了过来。
这不,刚一进偏厅,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剽悍生猛的凶丫头正与他冷峻自负的父王对峙着。
一旁的崔九郎和他的母亲还跪在地上。
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有一触即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