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李长安的身影从寺门外急急闪过,他上喘着气,躬身道:“回皇上、仁后、皇后,奴才见这个小太监在寺外围墙处形迹可疑,便带来与皇上训话,果然他看见了。”
戒色揪紧了细长的两捋眉,道:“你看见了什么?快说啊!”
那人只趴在地上低着头,道:“奴才回皇上,奴才是奉旨洒扫的,奴才……见……见汴亲王进去后……怀中像是揣了什么东西,又神……神色匆忙地出来。”
汴亲王惊骇得暴跳如雷,道:“胡说!回皇父!不是儿子偷的!不是儿子!这金盏儿子压根儿没见过,为何要偷它?再说儿子偷金盏做何?皇父明鉴!”
丽贵妃声声逼问,迎着她鬓上簇簇金银,散出昏暗的金光,道:“人家真真切切瞧见了,那你为何神色慌张地出来进去?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汴亲王犹自紧张,越发慌不择言,道:“儿子是想……是想,是想看看皇父安排的差事是否妥当,才……才……”
宁妃的口气如轻描淡写一般,却含着狠辣厌憎,道:“这件事涉及汴亲王,依奴才之见该好好儿严审他。”
汴亲王跪在地上,他匍匐着双膝苦苦哀求乾坤的衣袍,饶是纵声哭喊,道:“皇阿玛开恩!儿子是冤枉的!儿子没有偷盗金盏!皇玛嬷垂恩!孙子没有偷盗金盏!”
皇后含着清恬淡然的笑意,便微微屈了膝,道:“既然瑞恿百口莫辩,不如搜府吧,也能还他一个清白。”
汴亲王顿时脱口而出,慌乱摇头,道:“不可搜府!皇阿玛、皇额娘不可!”
皇后清婉抬眸,脸上雍容着清浅的光色,道:“若真有什么委屈也好查清辨明才是,污损了亲王清誉,于皇家颜面也悖逆有碍,皇额娘您意下如何?”
仁后点头应允,便带着和悦蔼容注目着乾坤,道:“既有人证,那便查一查也好,说不定是下人偷盗故意藏起来的呢。”
乾坤屏息须臾,两眼如炬,道:“即刻下谕,兰涛、彦庆即刻搜汴亲王府邸。”
远夜月落乌啼,枭鹰嚎叫,凄厉着铅黑浓重的夜晚,乌云遮蔽着月夜星火,衬得黑色格外惊悚瘆人。且又环绕在佛音寺院周围,渐闻得耳边有凄惶悲惨的佛陀呜咽嘶叫,如泣如诉,如哭如咽,实在令人肝胆神惧,惊恐万状。
不多时,但见彦庆急匆匆走来,他先跪地叩安,施了大礼,才缓缓抬起头,道:“奴才回皇上安,奴才奉谕搜查汴王府,果然在汴王福晋乌梁罕氏的房中小柜下找到七宝琉璃莲花金盏。”
迎目正见一块红布下立着七宝琉璃莲花金盏,红布轻轻一掀,金盏容颜顿现!只见那莲花瓣旁镀着层层金箔玉银,镶金珠珊瑚,嵌砗磲琉璃,晶莹剔透,色彩绚丽,变幻瑰美,可惜虽未绽放夺目光华,却依然金光溢彩,璀璨闪闪。
戒嗔含泪叩首,伏地磕头,惊呼道:“正是此盏!正是此盏!佛祖显灵啊!”
汴亲王气得浑身乱颤,手指战栗着指着那光闪灼目的金盏,道:“儿子冤枉!儿子没有偷盗!但请皇父明察!”
彦庆继续垂手抱拳,道:“除了莲花金盏外,奴才还在汴王软榻下搜到一个荷包,样子仿佛……仿佛与皇后主儿遇刺有关。”
转着头说话功夫,彦庆便击掌两下,唤过门口的侍卫,忙将一样荷包递过乾坤眼下,道:“当日在坝上,奴才只瞧见一眼就知非同小可,便留心着希望日后能协助皇上、皇后缉拿暗刺凶手。”
乾坤的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他凝目细观许久,道:“这荷包纹样似曾相识,去把那夜皇后帷帐外侍卫捡到的荷包呈上来比对。”
李长安的脚步倒是极快,他掌心中盛放着是那夜樱红色的荷包,果然一拿起,就与这块荷包颜色接近,刺绣精巧,纹饰繁密,十分好看。
勋妃凝望着双眼凄惶,便皱眉掩鼻,道:“针脚、花式果然一样,出自一人手中。”
皇后立然色变,清寒的口气在寂寥幽暗的深夜陡然响起,道:“什么?这块荷包与当夜在帷帐外捡到的一模一样,一定是行凶之人遗落的,皇上,在坝上企图行刺奴才的难道是汴亲王!”
汴亲王遽然大恸,他却极力掩饰,忙嘶哑着喉咙呼喊,道:“你胡说!不是我!皇阿玛要相信儿子,不是儿子!”
恭嫔迈步上前伸手抚摸荷包上的纹样,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道:“这样子好眼熟,好像是悯嫔的手艺。”
汴亲王瞪大着双眼,喘着粗重的气,恶狠狠道:“分明是有人陷害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佟佳·彦庆,是他!是他陷害我!”
彦庆清明仰目,眼底颇有刚毅之色,道:“奴才与汴亲王素无恩怨,何来陷害?望皇上明断。”
乾坤暴雨般的眼风疾疾扫过,冷冷盯视着眼中枯涸的汴亲王,愈发神情淡漠,厌恶毕现,道:“为什么?为什么刺杀皇后?”
汴亲王纠缠着心中的阵阵恐慌,此时的他汗出如渖,方寸大乱,只逼得他急不择言,摇头道:“皇阿玛不是儿子做的!不是儿子!儿子忠心救父,不敢谋害犯上,一定是有人栽赃儿子,是……是瑞愆!是他!他额娘死了,他怨怼皇后!或者是瑞悊!他额娘与皇后不和,是……是他们!不是我!”
赵亲王冷笑连连,一把踢开他撕扯乾坤袍服的手,怒吼道:“你还敢狡辩!证据确凿尽快认了吧,刺杀皇额娘,真是死路一条,儿子请旨,严刑拷问汴亲王!”
梁亲王拱手向前,语气中阴沉疾冷之意肃绝,道:“那日在坝上,儿子偶然瞥见汴亲王手臂被划伤,他言语上又很蹊跷,果然做贼心虚,谋害皇父、皇额娘!”
乾坤含着切齿的恼怒,便见他皱眉越深,脸色生硬似铁,朝着汴亲王狠狠扇了四个耳光,大肆咆哮,勃然大怒,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连你嫡母都敢谋害,是不是连朕都想行刺啊!坝上遇险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汴亲王的脸色如被严霜覆盖,愈见雪白,道:“不是!不是儿子!儿子没有!”
乾坤气喘吁吁,怒气万丈,道:“还敢狡辩没有!那这个荷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