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汝真家院里,赵启山正领着小念真玩耍,收音机里,广播解放军进入北平的仪式。只有在田汝真家里,才能放高声量、随心所欲听着新华社广播。院子周围,是花园和竹林,都布满了岗哨。
“干爸,干妈在香港吗?”
“是呀,她现在在香港。”
“香港远吗?”
“很远的。”
小念真眨了眨眼睛,对赵启山说道:“我想干妈了!”
赵启山笑道:“你想的那门子干妈,你也没见过她!”
小念真一本正经地说道:“妈妈说,干爸想干妈,那我也想干妈呀!”
赵启山被逗得哈哈大笑,“那天我进来,你还忘了我是谁,你把干爸都忘记了。”
小念真把大脑袋瓜子一晃,“我没忘记干爸,是干爸变化太大了。”
这时,嘉美端着盘子,来到院子里。盘子里有茶和水果,赵启山来家里,嘉美都要亲自给赵启山沏茶,削水果。
“山娃,”嘉美对赵启山的称呼,已经从兄弟,改成乳名山娃,“喝茶,吃水果,你哥哥一会就能回来。”
佣人过来,要领走念真,念真不想走,赵启山就把念真留在身边。
“山娃,你们不想生孩子吗,现在梅琴也稳定了,留在香港,去欧洲,都不会发生意外。”
嘉美又怀孕了,从外形上,已经能够看出来。哥哥在省内,势力不断做强。连刘主席,也开始忌惮田汝真。
现在几方的关系越来越微妙,201军属于省办新军,国防部想调往前线,刘主席和田汝真合作,拒不执行出省的命令。而上面从保密局得到的情报,田汝真对中央却是忠心耿耿,刘主席做为老牌大军阀,上面是不可能相信的。刘主席想换掉田汝真,国防部又坚决不同意,连刘主席都感到奇怪,为什么国防部突然看重起田汝真来?刘主席的结论,是李代总统身边的人,很欣赏田汝真。那样的话,留着田汝真做为军长,应该利大于弊。
赵启山刚刚收到梅琴的信,说她可能怀孕了,但现在还不敢肯定,至少还要一个多月,才能确定下来。
赵启山跟嫂子不隐瞒,把梅琴信的内容,说给了嘉美,嘉美也显得很高兴。
“昨天,省参议长的三姨太,还跟我说,新来的保密局站长,长得和田军长太像了,真像亲兄弟。我也只能说,两人差得太远了,你看那脸形,一个方脸,一个长脸,那个三姨太就说,眼睛像,两人的眼睛一模一样。”说完,嘉美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赵启山也说道:“是呀,那天哥哥带我去见刘主席,这个老军阀,临走前拉着我和哥哥的衣袖,小眼睛瞪着我们看了很长时间,最后说:难道有才能的人,眼睛长得都是这样吗?以后,眼睛长得这样的人,就要注意一下,都是能人。”
两人正在说笑着,田汝真回来了。念真马上跑过去,“爸爸,干爸爸在这等你挺长时间了。”
“好的,你去领妹妹玩吧,爸爸和你干爸爸说一会话。”
嘉美也站起来,对赵启山说道:“你们哥俩说话吧,我也进屋看一下孩子。”
赵启山知道,哥哥肯定有话要说,嫂子也是聪明绝顶,知道这些话,她是不应该听的。
嘉美和孩子离开后,田汝真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电文,“余萍已经脱险了,但中央经过评估,如果我们起义后,你是不能再潜伏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怀疑后,你潜伏除了陡增危险外,不可能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甚至会被敌人利用,给我们传递假情报。”
赵启山道:“那我就跟着哥哥起义了,从地下,走到地上来。”
赵启山看了一下电文,轻轻地“哼”了一声,“孙福生还想与张新白联合,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田汝真接话道:“但他们的反共立场是一致的,张新白死亡,他的家人可能更加记恨你和梅琴,你们还应该小心点,香港国民党特务还是很多的。”
赵启山说道:“在香港,我们就处于同一层次,港英当局,不敢太过分,我和他们是地下对地下,等形势明朗,我们起义成功,可以让梅琴回解放区。”
田汝真道:“回解放区,或者是去欧洲,都可以,尽量不要待在香港。”
赵启山说道:“等我们起义之后,依形势,根据上级指示再说,现在谈这些,可能有点早。”
田汝真道:“现在国民政府里有两种意见,一种是撤往台湾,一种是坚守广州。当然,各派都在拉拢西南、西北各军阀。”
赵启山道:“有情报说,美国已经说服了苏联,要压我们停止前进,同意划江而治。”
田汝真道:“那是不会得逞的!李代总统的目标,就是划江而治,先期的和谈代表,马上要出发去北平。人员组成很有意思,包括各界人员,目的是试探共产党方面的意图。”
赵启山道:“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谈的,解放军直接开过来就行了。”
田汝真道:“自古有守江必守淮的说法,但淮海战役,国民党称的徐蚌会战,一败涂地。现在只能是拖延时间,编练新军。许多军阀,为了自身目的,也愿意和国民党站在一起了。”
赵启山道:“那还等什么,部队赶紧推过来吧。”
田汝真道:“谈还是要谈的,因为还有一些国人,没有认清国民党本质,以为换了一个人,就能带来和平。”
赵启山:“实际上没有换,那人还在老家幕后指挥。”
“所以,我们已经声明了,谈不谈解放军都要过江。”田汝真顿了一下,继续道:“许多人还会想,如果不用战争手段,结束这种黑暗的统治,岂不是更好?”
“与虎谋皮,必须给国民党设定最后期限,不能让他得以喘息。”赵启山又看了一眼上级电文,问道:“争取西南民族势力,我们应该做什么事情?”
田汝真说道:“在我们的西边,有一个藏族地区,虽然也称服从国民政府,但却处处与刘主席作对。除了做一些贸易,和我们进行货物交换之外,基本上阻止政府人员进入。”
赵启山被这件事情吸引了,“他们不怕政府派兵清剿他们吗?”
田汝真道:“他们的土司很聪明,从来不袭扰我们,也不公开说脱离政府,就是不让政府派官员进入,进行了事实上的自治。”
赵启山感觉奇怪,如果是纯藏区,还好理解,不派官员,也没人当回事;而这里的藏区,是民族混居地区,尽管汉民族不多,但不进驻官员,是不可理解的。
“这里的汉民族人,都搬走了吗?”
田汝真道:“搬走,怎么会搬走?汉民不但不搬走,反而大量涌入。那里的藏民放牧,养牦牛、养羊,汉民族人进行耕种,贩运,藏汉和睦相处,相互保护。”
“怎么互相保护法?”
“汉民族人听从土司的,政府要派驻官员,主要土司出面撵走官员,让官员根本无事可做,吃不上喝不上,贩卖货物的,都躲官员,更甚者还不卖官员东西,官员有火也发不出来,汉民不支持,藏民更不理官员了。别的土司,派兵来这里时,汉民帮着他们的土司,抵抗其他的土司,所以这个土司的地盘不断扩大。”
“这里的汉人为什么要帮这个土司?”
田汝真道:“这个土司很开明,汉民在这里,没有苛捐杂税,自产东西,就地销售给藏民。没有大地主,藏民买卖很公平,等于土地白白使用。这个土司还大力发展手工业,还领导着汉人调节机构,调节着汉人之间出现的矛盾。不好解决的问题,还开汉民大会,让大伙参与讨论。如果矛盾尖锐,形成两派意见势均力敌,土司还让其他没有利害冲突的汉民,参与进行讨论,进行投票发表意见。”
赵启山惊讶,“这个开明的土司,真是闻所未闻,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吗?”
藏民有些高层人员,也把子女送到国外留学,然后回来子承父业。因为土司是世袭形式,所以这些人便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管理者。
“不是,这个土司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叫梅朵卓玛。她的父亲,老土司生下的都是女儿,临终时把土司位置传给了梅朵卓玛。现在,梅朵卓玛的丈夫,一个叫多吉次仁的人,在具体操持事务,实际管理这片地方。”
赵启山抖一下手中的电文,“上级让我们和他们建立联系吗?尽管这个土司很开明,但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和他们结成同盟。再说,他们也不一定理我们,愿意和我们结盟。我们主动去联络他们,反而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田汝真道:“不是我们要联系他们,而是他们派代表,主动联系了我党。我们的目标,是解放全中国,当然也包括藏区。将来民族团结问题,也会变成很突出的问题。”
赵启山理解了,“是的,到时候进军藏区,如果有藏民高层做策应,带头响应我党的号召,对我们非常有利。上级是希望我出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