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能给您报平安，我们到了东川，就没安定过，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赵天就顺着这个话茬，将两人东川之行的调查，一一向主编做了汇报。

饶是主编是个身经百战的新闻工作者，对两人东川之行的经历，还是听得啧啧称奇。赵天不仅身临其境，又口才奇佳，遇到关键节点，还不忘留个扣、卖个关子，引得主编不断追问。这哪儿是汇报工作，简直是听评书，就连一旁的张饶克都听得津津有味，似乎赵天讲出来的，比自己当初经历得还精彩。

听完汇报后，主编眉头紧锁。从他本心来说，这新闻不能继续查下去了，张饶克、赵天两人刚到东川，还没开始实质性的采访，就遇到了这么多变故，甚至还有一场离奇的车祸，要不是两人命大，他现在恐怕正站在总编室被骂。如果再继续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们俩现在怎么想？还要继续下去么？”主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反而询问克天组合。

赵天看了一眼张饶克，便自作主张地回答了。既然张饶克让她负责今天的汇报，两人之间自有默契。“当然要继续下去，鬼门关都走一回了，不继续下去多亏啊。再说，我们俩这个月的稿费，可都指望这篇大稿子了，搭档你说是不是？”赵天对着张饶克一笑说到。

“是是是，必须继续下去。”张饶克应和着。

“可我很担心你们俩的人身安全啊。再说，你们的调查虽然有了眉目，可是还缺少很多关键信息和采访。如果想要补全这些，恐怕阻力会更大。”

对于安全问题，克天组合都不担心。赵天的底气来自张饶克，张饶克的底子则来自组织。初去东川时，他只有保命盒，如今他马上就要掌握必杀技了，还怕谁？至于之后的采访和成稿，两人之前已经有过讨论了。

“后面我们尽量补足核心信息，如果实在困难，哪怕以外围素材，也完全可以成稿。我们不必论述焦化厂的废气，与东川污染、王官庄死人之间的关系，那也不应该是我们做的。我们只要客观描写焦化厂存在夜晚偷排、王官庄及东川各地的空气质量情况，以及王官庄近期超出正常范围的死亡率，这就足以了。”赵天顿了顿，又给主编戴了一个高帽子。

“我记得刚入职的时候，您给我们做培训时不是说过么。记者不是警察，不是医生，不是法官，我们不能对任何事情下定论。是不是打架斗殴，那是警察应该判断的，我们只需描述有人因为什么事情，在哪里发生了肢体冲突；人是不是已经死亡，那是需要医生下死亡通知书的，我们要做的，是描述伤者伤情，采访医生的说法。总之我们要做的是采访、整理和客观记录，这才是记者的职责。”

用主编自己的话堵住主编的嘴，赵天这招听得张饶克瞠目结舌。他让赵天来做汇报，自然想到了赵天有种种办法应对主编，可赵天这番话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赵天居然这么厉害，一上来就给主编来了个大招。

“这，你说得很对，业务能力还是这么出色。可是……”主编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反对他们两人调查。“这样吧，你们再去东川之前，给我一份详尽的计划方案。如果我觉得可行，就让你们去。”其实主编早就想好了，哪怕你们写出电影剧本来，老子也不通过。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朱编，我们就先走啦！”说着赵天拉起张饶克就要走。

“我再说一遍，不许这么叫我！”这次汇报，主编全程被赵天拿捏得死死的，临结束还被这丫头调侃了一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报社都习惯以姓氏+职位的方式称呼人，不太熟的同事之间，以“张记”、“赵记”、“王编”、“李编”相称，本是很正常的。可主编姓“朱”，“朱编”听起来实在太不文雅，所以他严禁所有人如此称呼他。所以别人要么就叫他主编，要么就叫“朱主编”，毕竟他也不是普通编辑，“朱主编”的称谓既得体又正式。可报社里的人都懒散惯了，能说两个字绝不说三个字，所以很少有人天天喊他“朱主编”，大都直呼“主编”。

“好，朱主编再见。”说着赵天推着张饶克就出了门，还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走吧，小克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