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苡仁看向松树林的尽头,将眼里那层雾气不着痕迹的隐去。
这里的地形多为盆地,城市处在最低处,他们所处的山崖向远处看去,隐隐可见盆地里那钢筋水泥森林。
其实他不知该与以安说些什么,才能治愈她的童年,他在抱怨命运偏偏如此喜欢捉弄人,总要经历各种沟沟坎坎,才能遇见。
“你...记恨他们吗?”
林苡仁犹豫着,问出那很早就想问出的话。
“谁?”
以安不知林苡仁说的“他们”是指谁?
是那些语言暴力的同学?还是不作为的老师?还是父母?亦或其他什么人。
“我的岳丈大人呗,还能是谁?你这个小脑瓜子,说你笨吧,你样样做的都好,说你聪明吧....怎么能傻的这样不透气儿?”
以安不服输的撅了噘嘴,突然意识到林苡仁问自己的问题。
她想了又想,恨什么呢?恨父亲那说出口却没践行的承诺?恨母亲只对姐姐弟弟软声细语?恨他们总是忙的脚不沾地顾不上自己?
身在农村的她知道,用尽毕生精力供出她们姐弟4个大学生的爸爸妈妈,该是多难得的父母。
她身边的小学同学,除了她崔以安,基本都是初中就结束了学业,能把家里孩子都供出来的家庭,除了他老崔头儿,村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到。
她是为父亲骄傲的。
只是......
以安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遭遇那些。
很多时候,她也是将罪过怪罪在自己身上,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惹的父亲发火,是自己没有体谅他们。
林苡仁眼见怀里的小人儿又发起呆,两手掐着她的脸蛋朝向自己。
“我说~你专心一点,跟老公聊天,你怎么可以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以安看着林苡仁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她自己也想不通,为啥,自己会有这么个毛病。
细细想来,大概就是.....
她终于在有一日在放学后,迎着落日,又走在那条通往家里的小路时,决心靠学习离开那里,考上一所远离新疆的大学,离的远远的,永远不再回去。
她开始想方设法的去听清老师讲什么,为此琢磨出了一个独特的角度。
分班后成绩不理想,按排名,她坐在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一个班四十几个学生,座位拥挤,可她的个子小,身前高大的男同学将黑板挡了个干净。
以安的位置靠窗,左耳听不见,便偏着右耳去听,老师讲课的语速快,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了什么。
她没有人辅导功课,姐姐没耐心教她,渐渐的,她便形成了专心做事时感觉不到其他人存在的毛病。
她总是偏着脑袋,从老师站在讲台上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个开小差的学生,盯着窗外发呆。
开始时,老师要么朝她丢个粉笔头,要么就是讲着话走到她跟前儿,看她在做什么,等着抓现行。
可老师们看到的,无非也就是个奋笔疾书的学生而已。
以安的课堂笔记,细致到了记录下了老师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甚至老师在骂谁,都记的清楚明白。
有一次,数学老师站在她身后讲了半堂课,看着她准确无误且速度极快记录下的东西,惊讶无比,甚至研究过以安的笔记,那些带图的解析,她都弄不明白孩子是怎么连贯在一起的。
因此,老师们也都不再去深究她不看黑板的状态,有时还会故意的放慢些语速讲课。
她就那样,慢慢将成绩追了上去,最后分数线将将好抓住重点高中的尾巴。
“不....不恨,”以安的话说的干脆又牵强。
她既渴望从父母身上得到些软声细语的疼爱,又想自己也能像姐姐一样,自信且阳光。
妈妈看姐姐那种温柔又骄傲的眼神,是她心底的痛,从未得到过。
林苡仁长舒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以安的肩头。
他不知以安如果现在就知道了后来的桩桩件件,是否还能这样干脆的告诉自己没关系。
是否会打消了自己远走他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