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苡仁拿起水杯凑在以安的嘴边,她只喝下一口,便推开了杯子,定定看着他。
自前两日半夜梦中醒来,她又用了好长时间,才搞清楚自己在哪。
过去抑郁的那段日子,与现的状态及其相似,总是每次一睁眼就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分不清自己在现实还是梦境,在生死边缘徘徊。
无数次想自杀,无数次又觉得死了可惜,无数次想好好的活着,又觉得活着实在的浪费氧气。
吃饭、睡觉,都成了负担。
回忆像牢笼,每每想起过往,画地为牢,苦涩和着混乱的记忆缠绵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道锋利的光,直击她的心脏。
面对林苡仁的小心翼翼,她开始惧怕自己突然跳脱出现其他人格,伤害了他,担心终有一日将他也拉进自己的不幸。
她看着身旁的爱人,心中一时没了主意,翻来覆去的怕吵着他,便起了床,在屋子里游走中看见了那份产检报告。
她努力回想着,也终是未能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做过那个检查。
看着报告上的双胎数据,她竟还是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心思。
她怕自己伤了林苡仁而不自知,她甚至想好了生下孩子后将他们送去给林苡仁,如果他不想养就自己来。
她想好了下一个的落脚点,想好了怎么去学校接走月月。
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该怎么面对独自一人的艰难。
回到卧室里,对着睡着的林苡仁发了许久的呆,将要天亮时,去衣帽间取了身份证和现金便离开了。
她靠着混乱的记忆,计划好了路线,选择了先去接月月。
打了车去机场买了机票,看着票上离起飞还有半天的时间。
鬼使神差的,便去了崔莹家,她躲在榆树圈后,看着姐姐家的孩子来回在两栋之间跑了几趟,看见了妈妈端着一盆新炸的果子去了姐姐家,看着弟弟们高高兴兴的进了姐姐家,看见父亲一人在小区遛弯。
果然,这个家,没有她才是一如既往的美好。
在她感觉心要破碎之时,不知林苡仁是怎么找到了她,她甚至以为自己被他一直跟着的。
或许……放弃,真的需要比爱和恨更大的勇气。
以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林苡仁,大滴的泪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这次需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或者......永远就这样混沌的过日子。
好在,还有一个人,愿意爱她。
以安在想,林苡仁,大概.......就是自己攒了半辈子的运气要来的那个人了吧。
林苡仁抬手抹去她眼里含的泪,将脸上的碎发别在耳后,静静的看着她。
许久后才开口,“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如果只靠我自己体会,大概你这个老公没有那么聪明,万一我又会意错了可怎么办?”
以安只是笑着看他,不说什么。
林苡仁将她揽进怀里,凑在她的耳边低语。
“宝贝,如果你离开了,我真的会死掉……”话音落下时,他的眼泪也应声流下。
以安抬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笑的苦涩,轻声回应,“再也不会了。”
她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眼前这个男人,为她流泪,记忆中有,但是不清晰。
林苡仁抓住她的手,攥的很紧,终于放下那忐忑的心。
他细细给她切着牛排,一块块喂进嘴里,柔声询问,“还想吐吗?”
以安摇摇头,却也只吃了几块,不多会又趴在桌子上,不在张嘴。“好困……回去睡觉吧,吃不下了。”
林苡仁放下手里的叉子,拉起她的手出了餐厅。
司机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已经等候在车前,两人上了后座,以安睡在他的腿上。
回去后,算是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以安的病,发作的不定时,林苡仁也搞不清楚那些借着她身体说话的,是以安生活里的什么人。
他们多数是以批判者的角色出现,总是在数落崔静。
只有少数情况下,在她念了一首诗后,以安会对着空气又哭又笑。
林苡仁没事时,会带着她四处转转,看看风景,开始在她发病时试着与那些人对话。
后来那样的情况逐渐少了些。
她吃吃睡睡的,看似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随着脸上多起来的笑容,也再未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只是再也没了那些属于少女的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