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檀音随在小童身后,听到声响之后一起往后退了几步,院子内一位须臾老者正哈哈大笑,但眼神以及形态却是对他身边的年轻男子极为敬重。
安檀音微微歪着头,视线里的年轻男子一身紫色暗花花纹圆领长袍,幞头下眉眼修长疏朗,眼帘微低,鼻梁如刀刻般的高挺,浅淡薄唇微抿,脸上每一处轮廓的线条都散发着冷峻的锋利寒意。
大抵是感觉到了有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微微抬头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在宴佑琛看向垂花门的时候,安檀音直直地对上了那道冷冽的视线,小童很是着急的在旁边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袄子,她连忙微微俯身行礼。
直到宴佑琛的视线离开这里,安檀音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宴佑琛重新看向了坊正,心里却是对刚才垂花门边那位有些似胡人样貌的小姑娘审视自己的视线感到有些讶然。
他招受过长安城年轻女子的各种视线,但如此这般的审视,即便是面对宫里的公主,也不曾有过的。
如此恭敬的姿态之下却是凌冽的审视,倒是一个十分矛盾又骄傲的人。
安檀音知道本朝规定四品才可穿紫袍,此人如此年纪就能爬上高位,这等长安城的天之骄子,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于是脑袋就越发地低了。
直到坊正把宴佑琛送出门去,安檀音才同小童继续往侧屋走,想着坊正似乎心情很是不错,安檀音感觉自己或许是真的运气好。
宴佑琛出了门之后牵着马绳的手却是顿了顿,回头看向了坊正的宅子,垂花门前已经没有人了,宴佑琛翻身上马,微拉缰绳,马儿长啸疾奔而去。
安檀音说明来意之后坊正便就附和了几声,她其实也不是要坊正替自己做主,此番目的不过是想着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到时候坊正说句公道话罢了。
毕竟接下来自己和弟弟妹妹还是要在永和坊生活,还是需要早早和坊正打理好关系,毕竟如今安家一个男丁也没有。
坊正大概是真的心情好,甚至是还出言安慰了安檀音几句,其实安家这般情况他也早有耳闻,也预料到她会上门,但只不过没想到这姑娘上门寻求的不是帮助,而是提到了自己的亲事。
安檀音退亲的缘由是父母相继去世,她要在家为父母守孝并且抚养幼弟幼妹,父三年,母三年,坊正看着眼前的姑娘也有些怜惜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铁石心肠,听到这孩子还要为父母守六年孝都被触动,而六年之后安檀音已经是老姑娘了,到时候是不是还能嫁给如意郎君真的不好说了。
坊正想到她家里的幼弟幼妹,也能理解她的选择,只是想着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拉这孩子一把。
但安檀音却是在这时候开始就把嫁人的这条路堵死了,她即便是良民,但她终究有胡人血统,以她如今的家世和样貌,要想嫁一个合适的人为正室,何其艰难?
会有人惦记她家的钱,也会有人惦记她的样貌,为财为色终究都不是为她。安檀音不想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索性就打消了所有人的念头。
她在这里说出的话,很快那位小童就会传出去,这样即便再有人打她的主意,也是要想想这些话了。
见坊正收下自己带来的狐狸毛大氅之后,安檀音就告别坊正,挺直腰背往西南隅的陈家走去,这就是那户跟原主有婚约的人家。
安檀音捏了捏袄子里的横刀,只要摆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姿态,对于陈家她有什么可畏惧的?
况且她手里也还有陈家二郎的把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