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越带陈见去见小姨那天，陈见很淡定，他却有些紧张。

坐车过去的路上，他不停地跟陈见说话：“我小姨她人很好的，你别紧张。只是可能她话不是很多，如果她没怎么说话，你别觉得有什么，她也不怎么爱和我说，她性格就是这样……”

杨清越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陈见听了一路，最后抱着一大袋草莓下车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回：“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小姨了？”

陈见的一句话把杨清越问愣住了，他顿了两秒，才说：“回国以后，只有当天在机场见过，后来她一直很忙，就……”

杨清越心里有点慌。

现在小姨是他唯一的家人。

但是他其实不太知道怎样和小姨相处。

在国外的时候，他只在微信上和她聊天，可以组织好措辞才做出反应，让杨清越很从容。

小姨也会给他打电话，但是频率不高，最频繁的时候也就一个月能问候一次。

虽然每次通话时间也不长，她还总是忘记自己在微信上和她已经讲过的事情，但是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就像……

聊了很久的网友突然要线下面基了，没了网络的遮蔽，杨清越有点担心。

担心自己表现不好，小姨又会变成以前那种冷冷淡淡的模样。

“别紧张。”陈见对着他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草莓，“小姨很喜欢吃草莓的，看在这个的份上，她也会欢迎我们的。”

闻言，杨清越非常错愕。

“你怎么知道小姨喜欢吃草莓？”

陈见对着他笑，却不回答。

直到杨清越抬手敲响了小姨家里的门，陈见才突然开口，冷不丁地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周末要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吗？”

“嗯？”

已经听到了门内的人拧把手的声音，杨清越不明所以地看向陈见，不明白她为什么在此时此刻提起这个话题。

门一打开，身穿棉质睡衣的小姨端着一杯热牛奶，神情平淡地看着两人，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杨清越，算是打了招呼。

陈见从杨清越身后探出头，对着小姨挥手，见状，小姨反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说：“你来了。”

听到小姨的话，陈见笑得很开心，用力地点头。

小姨因陈见眉眼都柔和了几分，但她很快收回了视线，下巴微抬，丢下一句“鞋在这里，换了进来吧”，便转身往里走去。

杨清越很聪明，他看见小姨的反应，很快就猜到了一些东西。

他猛地回头，望向陈见，她笑吟吟地点头。

“最后一个秘密就是，我的精神科医生是小姨。”

-

所以和他聊天的不是小姨。

是陈见。

所以小姨才常常会在电话里忘记他说过的话。

坐在沙发上的杨清越瞪着眼，视线不停地在宛如母女的两人之间打转，只觉得荒唐。

小姨沏好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杨清越，话却是对着陈见说的：“茶你就别喝了。待会给你热杯牛奶。”

“好的小姨。”

陈见乖乖地点头，对着小姨笑得很甜。

反倒像个局外人一样的杨清越喝茶都喝得不是滋味。

他抿了一口，还是没忍住，放下茶杯，问：“不是，啥情况啊，陈见，你小姨怎么叫得那么顺溜啊？”

整得她两才是亲戚，他跟个一个外人似的。

起身准备为陈见热牛奶的小姨扫了一眼杨清越，眼神不如对着陈见那么温柔，反而平添了一分冷淡。

她往厨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说：“如果不是你，她已经是我干女儿了。”

杨清越被这句话震得五雷轰顶。

他难以维持自己面部的表情，投向陈见的眼神里只有难以置信。

陈见挠了挠头，有些娇憨地解释道：“这件事三言两语可能说不清楚。长话短说的话就是……你出国以后，小姨有因为你来学校找我。结果当时我不是状态很不好吗，她发现了，就说让我挂她的号，去医院评估一下、开点药，然后还免费给我做心理疏导，时间久了，我就和小姨很熟悉了……”

对陈见而言，小姨是她很感激的医生，是她很信任的朋友，是她很依赖的长辈。

在失去妈妈的那段日子里，小姨就像是她的妈妈，陪在她身边，给她力量，甚至撕开自己的伤疤给她看，然后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见的世界一片荒芜，小姨因为杨清越而来，却因为陈见而留下。

“所以……和我聊天的人是你？”

“嗯。”陈见脸上浮起了歉意，她向杨清越道歉，“对不起，是我缠着小姨要这样做的。我……真的太想你了。”

怪不得。

一切都说通了。

小姨突然说自己原来的号不用了，让他重新加了她的微信。

小姨从来不在微信上过问他的生活，只是告诉他降温了，记得加衣服。

每次他有重要的事想和小姨商量，每当他说起一些相对私人的事情，她都从来只会说电话联系。

怪不得，微信上的小姨明明很关心他，却也仅仅是关心他，从来不多过问什么。

杨清越来不及消化自己的情绪，小姨就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出来，递给陈见。

然后看了看桌上的日历，眉目冷淡地开口：“杨月亮，今天带着陈陈去给你外公外婆扫一下墓吧。”

杨清越的身子一僵，他看向小姨，小姨却拿起了没看完的报纸，不再看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你回来以后都没去看过他们。过两天是你外婆的生日，带着陈陈去，也让她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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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只把他们送到了坡脚。

她没下车，隔着车窗对杨清越说：“去吧，下来了再给我打电话。”

杨清越问她：“小姨，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