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封闭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张光尘的刘海有些长了,他侧着脸的时候正好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掩住了他淡漠死寂的眼神。
他垂着头,捂着火辣辣的右脸,没什么表情。
疼痛倒是次要的,他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疲了。
又来了。
打他、骂他,然后再边哭边道歉的戏码,又来了。
果不其然,妈妈拿着初二期末考的成绩单,双眼通红,声嘶力竭朝他吼的模样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为什么又是第二名?张光尘,你为什么语文作文又写跑题了?你为什么英语听力又错了那么多?张光尘,你什么时候才能争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是第一名啊?!”
张光尘听着她一句又一句的质问,没什么反应。
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妈妈扑了过来,用力地掐着他,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从来都只掐他的胳膊肘或者腰臂,她从来都不会掐他的脸,不会动他一切能轻易被爸爸看出不对的部位。
“第一名,你得是第一名啊张光尘,不然我们怎么留住你的爸爸?你听见了没有?你回答我张光尘,你向我保证,中考你一定会是第一名的。”
她又要他许诺。
张光尘始终垂着头没有看她,任由她拳脚并用,却仍然像个没有反应的木桩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淤青消了又生,生了又消,反正妈妈每次都只掐这几个位置。
现在的张光尘已经无所谓到,甚至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抽空瞥一眼时钟了。
时针已经转到了十。
于是他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妈,十点了。”
爸爸快要回家了。
果不其然,这句话像一句咒语,妈妈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
她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而愧疚。
在这一刻,她又成了疼爱他的妈妈。
她流着泪,抱住张光尘的头,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泣不成声地道歉。
“对不起小尘,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说你的。妈妈该死,妈妈该死……”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要扇自己巴掌。
如今的张光尘已经能够很快反应过来,然后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的巴掌落到她妆容精致的脸上。
校服外套早已脱掉,只穿着一件短袖的张光尘其实在这个空调开得很低的屋有点冷。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重复那句说了很多次的话:“没关系的,妈妈。”
闻言,女人哭得更凶了。
她整个身子都在抖,像只蜷缩的大龙虾,分外滑稽。
“对不起小尘,但是妈妈真的太怕了。所以你再努力一点好不好,再努力一点,拿个第一名回来好不好?”
女人一边推着他往房间走,一边低声哀求。
张光尘轻轻拿过她手里的成绩单,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复,女人终于笑了。
然后下一秒,他被推回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微笑着对他说:“好了小尘,你该睡觉了。”
看着毫不留情地关上的门,张光尘默了片刻,连洗漱也来不及,很快换了睡衣,躺在床上装睡。
没过几分钟,他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爸爸回来了。
“老公,今天工作辛苦了。累不累?我熬了点汤,给你热了放在桌子上的,你待会记得喝了。”
妈妈甜腻腻的嗓音和刚才撕心裂肺的吼叫判若两人。
爸爸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他一边放下自己的包,一边问:“小尘呢?”
他听到妈妈撒谎自如的声音。
她说。
“小尘今天温习了一天的功课可累了,我看他有点困,就让他先睡了。老公,你也早点休息吧~”
2.
张光尘很羡慕一个人。
是高他一级的学长。
那个人叫杨清越。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初三开学典礼那天,杨清越作为高中部代表在台上发言。
那是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张光尘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仰头看主席台上那个学长时,风正好鼓起了学长的校服,明明是土得掉渣的款式,偏偏台上这个人,穿出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杨清越说读书是为了选择。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光尘低下了头。
他想,要是有一天他也可以为了自己而读就好了。
可现实是,张光尘没有选择。
3.
原来杨清越是爸爸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