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已经三更天了!”喜福上前来帮着掖了掖裘被,轻声回道。
“今儿天冷,怕是要落雪。”
喜福强行转移了话题,余下的问题全都不是他一个内侍能插得上嘴的。
只是提及昌邑王,喜福也不免流露出几分忧色。
这天寒地冻的,北地更甚吧?
“那个倔小子,也不知道服个软!到底长没长脑子啊?朕能让他单枪匹马去朔方?”
刘彻回想梦境,那刀兵上的寒芒犹如亲见,醒了仍然心惊肉跳,总感觉不是什么吉兆。
内心隐隐不安。
“绣衣使者呢?全都死绝了吗?到底有没有消息传来?”
一连串的高喝让整个沉寂了的长寿宫很快又苏醒过来。
不少应诏而来的人全站在殿外瑟瑟发抖。
这才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啊,又要开始了吗?
长安城的雪比北地下得晚一些。
第二天雪花才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但也不小,很快整座长安城入目的只有银装素裹的一片白。
朝堂之上也清冷得很,边境的消息陛下一天三问。
众朝臣也同样忧心忡忡。
天冷下来,大汉的老对手匈奴也该不安分了。
边境的消息,就像一柄高悬的剑,大家不知道是盼着它来,还是盼着它不来。
跟刘彻心境相同的,还有御史大夫杜周。
自从他家的麒麟子留书出走,追随昌邑王而去之后,已经月余毫无音讯了。
他总感觉陛下这几天的暴躁跟昌邑王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越发焦急,如今不得不花费大半的时间揣摩圣意了。
眼瞅着陛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整座建章宫都变得小心翼翼,所有宫人全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喜福收拾完地上刚刚被砸的一碎陶片暗叹了口气。
陛下也真是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将昌邑王发配北地边关的时候那般决绝,如今担起心来也是心急如焚……
……
北地边境。
今晚夜的伪装褪去得特别早一些。
泛着青白的天色慢慢明晰,哀鸣与嘶吼声也在渐渐平息。
风停了,雪仍然在下。
只不过落下来就融入到地上的血红当中,不见半点白色干净的踪迹,只浸染出一地的泥泞!
篝火失去了后继柴薪的支撑,早变得飘摇不定,随时化为一缕黑烟。
断肢、残骸。
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投降,我投降……”
“饶命!”
昔日以骁勇善战着称的匈奴勇士,此刻还侥幸未死的已全部被吓破了胆。
有人开头之后,接下来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的缴械投降,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哈哈哈……”
李广利勒马停驻,抹了把脸上近乎干涸的血,仰天长笑。
豪迈的笑声一时响彻天地。
刘髆强撑着疲惫不堪的眼帘惊讶的望着他。
这样的笑声,真的很难令人想象出是出自李广利那样儒雅的人之口。
但他也充分理解李广利此时的心情。
跟匈奴对战旷日长久,却败多胜少,想必心中积累的失意,早已堆积成山。
今朝终于得已一雪前耻!
“殿下,日逐王!”赵充国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下了马,手里一杆长枪如臂使指,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顺着他的长枪,刘髆看到了一个衣着单薄浑身是血、被几个匈奴人环卫着正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肥硕男人。
原来这位就是匈奴的日逐王!
与匍匐在地的降兵多少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