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年轻大人”又实在是让人摸不准脾气。
方才来到县衙门,连让小厮打个招呼都没有,就直接闯了进来。
说是闯,其实也根本就没人拦,主要是不敢。
衙门口的差人们,一个个都是官场老油子了,看见那一身非同寻常的红衣官袍,就很自觉的不闻不问起来。
冯县令正低头想着方才这位大人说的那句话:你们清水县可是出了一个好学生啊!
声音清冷高贵,不像是地方官能说出来的,话里话外都带了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但他始终从这句话中品不出来,这到底是夸奖,还是别有深意的指点?
这位大人口中的好学生,自然是谢瑾无误。
除了谢瑾,冯县令想不出来还有哪个学生能入得了京官大老爷们的眼。
正在他反复思虑的时候,就听上面终于第二次悠悠开口:“你们清水县就是很独特,连一个学生的架子都这么大,属实是让本宫……官长见识!”
冯县令没来得及注意这位大人话里的停顿,只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老人赶紧出言辩护道:“大人,想那谢瑾每日都要从大槐树村进城读书,并不在城里居住,恐怕只是路途较远,又学习心切,一时耽误了大人的事……”
“大人如果急于见他,不妨告知下官事情原委,下官亲自派人去把他带来面见大人。”
冯县令话音刚落,身后的杨主簿不禁暗挑大拇哥。
县令大人这是有意庇护谢瑾,想从这位来历不明的“大人”嘴里套出一些只言片语来。
若是好事还则罢了,若是为坏事而来,县令大人就能亲自派人提前去告知谢瑾,也好让他做好准备。
主位上的年轻大人,闻言柳眉倒竖。
“笑话,他倒是大忙人了!”
“嗤、你们清水县还真是标新立异啊……”
见冯县令闻言把头压的更低,这位年轻大人继续意味深长的嘲讽道。
“让一个官等一个民,这是你们清水县的传统?本官一个三品大员,难道还要等你们小小清水县的一个小小读书郎?”
“可笑,官不官民不民的,像什么话?!”
冯县令刚才还在低头挨训,但听到这句话后,竟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再也不愿低下去。
盯着主位上那双咄咄逼人的狭长眸子,胡子花白的县令大人,缓缓说道。
“大人,下官虽然不知大人是何许人也,但若论做官,下官还真不敢苟同大人的言论!”
“怎么,你一个下县知县,小小的七品官而已,难道还敢驳斥本官不成?”嘲讽意味更甚。
叹了口气,良久,冯县令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大人,下官认为,我太祖皇帝原本便为布衣,起天下大势,挟民心所向,方才能建邦立业。”
“自古以来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凡是官员高高在上、鱼肉百姓、不能等同视之者,莫不死后图背骂名;凡是君王以民为贵、君民鱼水、不自恃身份孤傲待之者,莫不被世人所敬仰。”
“圣人云:君以礼待臣、民;孟子云:君轻而民贵;荀子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下官别的没什么大见识,但大人若想自恃官身便低看我县百姓学子一眼,那还请大人做好准备多等一会儿!”
“等本县学子谢瑾到了,大人自会明白为何下官愿意视辖下百姓如同袍!”
说完后,不管上面这位大人面色如何铁青,冯县令似乎犹觉不解气,拿出一副豁出去的气势,继续愤愤道。
“做皇帝陛下的官,下官或许不如大人,但是做百姓的官……”
“大人可不如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