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和有点受宠若惊地说道，“付叔，我来泡吧，哪能让你亲自泡呢？”

“不用，我自己泡，你们年轻人总喜欢把茶泡得太老，吃不习惯。”付国邦意有所指地说了句。

沈天和微微一怔。

付国邦拨弄着茶壶，瞥了沈天和一眼，见他神色拘谨，半边屁股只坐了一半，就笑道：“沈天和，你不是第一回来我家，我还不懂你吗？我不是你领导，你也不是我下属，何必装出一副拘谨的模样呢？”

“您不是领导，但是我叔，辈分差在这呢，尊重长辈应该的。”沈天和笑呵呵说道。

“有进步啊，现在拍马屁不脸红了。”

“付叔栽培得好。”

“呵呵。”

付国邦笑了笑，这时候，茶壶的水也开了，付国邦的脸在氤氲的水雾下模糊不清，他不再说话，只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茶桌上细叶文竹。

沈天和竭力想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暖场，但思来想去，发现说什么都是白搭，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是马戏团的猴子，任凭猴子再怎么在台上跳跃腾挪，他也是猴子，也始终是等待主人奖赏的猴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秒，也可能是一分多钟。

付国邦幽幽问道：“小天，在监狱的日子不好过吧？”

“好不好过，都过去了，路是我自己选的，监狱的大门在那敞开，是我自己主动把头伸进去的，有什么法子呢。”沈天和沉默一会苦笑说道。

沈天和明白付国邦这话的意思。

当初，沈天和如果不进监狱的话，吴翠英就要受牵连，而那时候，付国邦正在顺安市政人事调整的敏感时期，如果任由当初那事儿发酵，吴翠英十有八九得进去坐牢，而付国邦本人也极有可能受牵连。

以付国邦当初的级别，不至于因为淹死两个老师就掉了乌纱，但这事儿被有心人炒作运作一下，弄个党妹警告啥的，以后的仕途就坎坷了。

“我付家欠你太多啊...”付国邦轻叹口气。

顿了顿，轻言细语地说道：“4.19学校坍塌事件依然在舆论场发酵，全国都在关注这个事儿，这事儿现在就是一个大漩涡，谁碰上，都要被吸进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沈天和有些不甘心地轻声说了句。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大约是周朝时期，陈国国王陈平公的弟弟陈厉公的小儿子犯了大错，因为争风吃醋，他把鲁国一户老百姓全家十九口全部杀了，结果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小儿子声称是下面人忤逆他意思杀的人，但鲁国的老百姓不答应，鲁国的国王也不答应，最后这事儿传到周天子耳中去了，小天，如果你是周天子，你怎么处理？你是陈厉公，你又怎么处理呢？”

沈天和感觉如同置身于汪洋大海中，仿佛溺水的人般，无穷无尽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竭尽全力想要抓住点什么，但最终发现，周围连根浮萍都没有。

“咱就这么个环境，这么大一个宗族，平时下面孩子闹腾一下，有点摩擦剐蹭，那实属正常，但这些个孩子得有自己的德行，不能人家没汤喝，你跑人家门口炫耀自己有肉吃，不能人家没衣服穿，你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绸缎有多么丝滑，更不能捅了人，还给人伤口撒盐，孩子们这么干，等于给家长上眼药，家长如果护短，那等于火上浇油，家长没饭吃，族长如果不能一碗水端平，族长也没饭吃，这么说，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