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突变,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应对了。
在此之前,他父母的去世也只是一个很遥远的消息,就连尸身都没见到,可眼下,却是两个最亲近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奄奄一息,还有一个即将撒手人寰,亲临此境的感受让他无法去思考。
“端大爷,端大爷——”他正想要抬起步伐,好好的和他亲近最后一次。
可端大爷察觉到他的动作之后,又连忙着急的说道:“别过来,嗬,你别过来!”
他越着急,口中溢出的鲜血就越多。
“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哭音,以及求饶。
这个求饶,仿佛是在求老天爷不要带走他的亲人。
“别哭,嗬嗬——别哭,呵呵——要报仇,渴渴——不要哭!”
端大爷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喘气的声音了,使得听起来就像是在发笑。
这临终前的老头,舌头一直在嘴里乱转,然后就在某一瞬间,他忽然好像有了力气,用剩下来的一只手臂,艰难的支楞着自己坐了起来。
阿泊习惯性的想过去扶,却又想起那三番四次的警告,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现场除了虫鸣以外,就只剩下了蒙娘的喘息声,她在问出那一句话后,眼睛一直睁着,却半句话都不说,然后喘着粗气,直到她看到端大爷着副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端老头子没救了。
“要仔细听,要仔细听!”就在这时,阿泊发现地上的蒙娘扯着自己的小腿,她嘴巴张的大大的,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小小的,好像是在叮嘱些什么。
阿泊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示意他听到了,然后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生怕在此刻,自己的眼泪滴在地上的声音,会影响到老人要交代的遗言一样。
“阿泊,这个,这个是一把剑,它,它叫七星,对,就是北斗七星的七星,在我,在我年轻时,曾经游历江湖,认识过不少朋友,其中最要好的是两个,一个姓任,是一个打铁的老家伙,一个姓符,是个满嘴胡咧咧的家伙,这两个人是可以和我托付身家性命的。”
端大爷说话的时候,空洞的眼眶中开始流出幽幽的光芒,口中也不再吐血了,语速也越来越快,不再是结结巴巴,断断续续。
“年轻时候,老符曾经在锦州得到过一块元磁玄铁,交给老任打造出了一刀一剑,刀叫七星刀,剑叫七星剑,一把刀送给了老任,一把剑打赌输给了我,我今天把这把剑交给你。”
说到这里,端大爷伸出仅剩的右手,指了指着插在其中一位寨民身上的七星剑,话里是止不住的留恋。
“你去找他们,出到外面去找他们,就说天魔宗找到我了,我太叔端无能,为魔道所趁,有愧兄弟,有愧宗族,还有……”
可随着话里的留恋化作执念,他口中又开始吐血了,而且吐得让人心惊,说话也开始模模糊糊,仿佛有点神志不清,但是他口中一直哆哆嗦嗦着,就是不肯闭上,他还想要说,他还想要说很多,只是已经听不清了。
阿泊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感到一阵寒冷,从脚底传来直冲头顶,他感到有一阵恐惧,从心脏传开直透四肢。
老爷子的话含糊不清,可最后几个字却是如此的清晰,也许不是他说得清晰,是阿泊听着熟悉,听得太多了,所以熟悉。
“报仇……要报……报仇……”
随着右臂无力的倒下,这位老爷子眼里的幽光泯灭了,他依旧睁着空洞的眼睛,只是里面只剩下漆黑的空洞了,在这个时候,口中的鲜血也停止了溢出。
“端……端大爷!”就在这个时候,阿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手伸起来,就要走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近,端大爷伤口之处的黑雾便开始往上面爬去,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尸身,骨头渣子都不留,一直啃食过去,就在少年的眼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团漆黑的枯枝败叶,那个老头……那个同吃同睡的老头,他不见了,他被吃光了。
阿泊张开口想大声的哭出来,但却发现自己发出不了任何声音,只是一个劲的流着眼泪,混合着脸上那猩红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滴在了地上。
蒙娘又扯了扯他的小腿,嘴唇轻动。
她想要安慰些什么,可是声音很小,模糊不清。
月亮,终究是躲进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此刻天地一片漆黑。
……
“边前辈,方圆几里我都找过了,那个金丹体修依旧不见踪迹,姬凡无能,还请前辈责罚。”
尸横遍野之间,有那么一个腰配长箫,身穿褐袍的年轻人,正一脸淡漠地站立,听着眼前这奶油小生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