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兰舟心里总是有些难受的,若非自己,裳缊也不至于如此。
“师姐,我……”
兰舟平日里能说会道,什么事情三两下就能搞定,但真让她像平常人一般聊天,她反倒不会了。
裳缊轻抿嘴唇,笑着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兰舟的额头上点了两下。
“你啊……从捡到你那天我就发现了。”
裳缊眼神温柔地看着兰舟:“明面上是个独立成熟的小大人,内里还是个想要大人疼爱的小朋友。”
一说到兰舟的曾经,裳缊便停不下来:“还记得那会儿……你表面上谁都会应付,但小朋友的心思最好猜了。谁到了新环境不吓一跳?更何况你……”
“害,总之……那会儿啊,你总是强撑着,自己应付一切,我和燕旭都看在眼里的。”
兰舟笑了,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每日下学,燕旭师兄老是能够“很巧”地路过学堂门口。
他也不会刻意过来打招呼,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
裳缊陷入回忆里,无法自拔:“哈哈哈哈哈……说起燕旭,你之前上下学是不是经常能看见他?那家伙老不坦诚了,明明担心得要死,还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
“害怕你因为出身问题被排挤,害怕你不会跟这些仙家公子哥儿相处……我私下都说了他好多次了,没人跟他一个样儿,说话不讨喜。”
兰舟没忍住,又笑了两声。
见兰舟没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裳缊这才说道正题:“至于我呢……我也担心你。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天天跟师祖那种老古董待一起不适应。”
“明明接触时间不是很长,但我就是跟你很亲近。喔对,说个秘密,燕旭之前不让我说的。你那次去杏花村,我们可是蹲了好久呢。”
裳缊一边抚摸着兰舟的头发,一边聊天,她眼神飘忽,似乎想起了什么
“兰舟……你真的很像我小时候。”
兰舟迷惑地转过头来看着裳缊:“师姐为什么这么说?”
裳缊也没遮掩,很从容地说起了自己的从前:“迷茫,但一直很坚定的,想要逃离曾经的一切。”
“我那时候,还有个弟弟。我就是因为他,才逃出来的。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主意了,这辈子都要去帮助跟我一样的人。”
“我没有什么能力,但我……想要拯救他们,至少是我遇见的人。”
“在遇见你的那刻起,我就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不能放弃你。”
“所以啊,我会为了自己的誓言,付诸行动。”
这也是她,选择用自己的命,来拯救兰舟的原因。
兰舟释然了:“嗯,谢谢师姐。”
这是裳缊的执念,曾经的她迷茫无助,在别人的帮助下,才逃离了让她窒息的一切。
“在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不是我弟弟,我真的……会有救吗?”
她还是很迷茫,自己这样,真的算逃出来了吗?
兰舟安慰道:“为什么没有救?你始终知道,你想要什么,即使没有你弟弟,你依旧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努力。”
“你是清醒的,这样就够了。”
她也是清醒的,她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不是权利和地位,只是想替那群惨死的杏花村村民 ,还有那个早早离世的小女孩讨回一个公道。
天颐门屠了杏花村,那她就不会放过天颐门。
魔界策划了这一切,那她就推翻整个魔界。
修仙界漠视一切,那她就来改变这可悲的现状。
她不为什么,只为了当初自己对女孩的诺言。
兰舟唯一迷茫过的,便是她自己的未来。
“不,兰舟,单单是清醒不够。 ”
裳缊抓过兰舟的手,不让她转身。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想过你自己吗?”
兰舟一瞬间愣住了。
“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裳缊眉眼间满是忧心:“为什么看不出来呢?你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大家都看得出来,你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未来……”
“唯独没有你的。”
兰舟总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在前往六界大会的飞舟上,久莘好似也这样说过……
“你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未来,那你呢?!去死吗?牺牲自己,换来明天吗?!”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无所谓。
因为她没打算死,准确来说不在那个时候死。
事情尚未有个定局,自己去死毫无意义。
对她来说,活着没有意义,无端寻死,自然也没有意义。
对她来说,活着和死去都一样。
“你清醒,你知晓一切。但,你不快乐。”
她更像这个世界的过客,在为别人活着,为了世界活着。
而裳缊希望……
“为自己活着吧,兰舟。”
兰舟难得一次,陷入沉思。
为……自己活着?
那一日后,兰舟为这个问题郑重其事地思考了很久,甚至在封神大典上,她已经为这件事困惑着。
某个主角不给力,累的就是一旁的“打工人”。
某背景板久某说道:“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思考,现在都莽过来了,她才开始思考。她看剧本的时候,真的没有拿反吗?”
某不知名女配说道:“这叫事后总结,聪明人才这么干。喔呵呵呵,久莘,你自己神经大条还不允许别人细心聪慧啊?”
“鹿爻!你最近咋变那么多!曾经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儿呢?”
鹿爻满不在意地怼回去:“呵呵,都说是小女孩时候的事了,姐姐今年都十六七八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队伍里充当那么多年“爹妈”的赤焱和雾茗赶忙站出来劝架,一人提溜一个,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场纷争。
雾茗有些头痛:“今日是兰舟封神大典,你们俩赶紧检查一下大典每个环节有没有出错。”
说着,她取出了她那根巨无霸般的法杖,“噔”的一声就掷在地上。
“否则,法杖伺候。”
久莘和鹿爻立马熄了火,对此赤焱评价为:武力才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
尤其是物理的。
听着殿外四人吵吵嚷嚷,兰舟居然觉得没那么头痛了。
她在清言的辅助下,才穿戴好复杂的服饰,过程中一度放弃生的希望(bushi)。
清言被自家姑娘穿戴个神装,就失去生机的行为狠狠拷打了一番。
他深刻意识到,不能再放纵兰舟了。
于是态度难得强硬起来,穿神装的时候,硬是没人兰舟的屁股挨一下板凳。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道明野在来到纤云宗后,轻车熟路钻进了天元殿的后殿,一到就“陷”进了天元殿的椅塌上,起不了一点。
然后在旁听了清言略带骄傲的闲聊后,他对兰舟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此刻的兰舟,被十来斤重的服饰压得想就地死亡,没心情去辱骂他。
只是横了他一眼,顺便说道:“你要不问问我英明神武的师尊所谓的强硬手段是什么?”
道明野颇为好奇:“我也想知道,是打手心还是……”
“我顶多让她累了靠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清言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仿佛在为自己脱离“师尊”这个身份后,才终于找到“师尊”这条赛道的入口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