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夏抱着一束花到了医院,许楚楚不在病房,孟念夏在医院花园前看到了一身蓝色条纹病服的许楚楚。
许楚楚坐在轮椅上,下半身一边的裤管空荡荡的,风吹一吹那截裤管就跟着动,惹人注目。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面容清丽,正抬头看着远方的高楼,这场景很美。
当然,这是在忽略她没了一条腿的情况下。
“楚楚。”
许楚楚侧过头看孟念夏,缓慢的牵动了一下唇角,笑的没有生气:“念念。”
许楚楚变了很多,以前的她是一个太阳般的女孩,活泼开朗大方,元气满满。而现在,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忧伤,不再爱笑不再爱说话。
她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许焘为她联系了温濯玉的老师,许楚楚每天都会接受治疗,她现在的状态比起一个月前已经是好了不少。
孟念夏蹲下身平视她,把怀里的栀子花束递给她。
许楚楚指尖微颤的接过来,抱着那花发呆。孟念夏也不打扰她,直接坐在青草上陪她发呆。
一旁的护工贴心的给了她一个垫子,孟念夏接过来放着没有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楚楚把视线从栀子花上离开:“念念,你知道吗?我现在变成了一个残废,我的生活变化翻天覆地。
我曾经尝试一个人去上厕所,可是现在的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她苦笑一声,看着那一截空荡荡的裤管,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我每次上厕所都会掌控不了身体的平衡,连脱裤子都需要我妈帮忙。
我那段时间,每天都想死,想结束我的生命,我不知道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是看到我爸花白的头发,我妈整日流下的眼泪,我就又不敢了。
念念,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懦弱?”
孟念夏默了默,忽视她手腕上一条条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痕:“没有,你很勇敢。”
很多人在经历重大打击之后,选择的都是死亡,因为活下来需要更多的勇气。
对于她而言,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
许楚楚极轻的笑,她现在的气质是哀伤的:“念念,我的心理医生说我有场所惊恐障碍和重性抑郁障碍,可是我之前明明那么健康。
我现在每天都要吃药,那个药特别苦特别多,每次吃我都会反胃,我好难受……”
许楚楚今天的话有些多,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和她说这些。
孟念夏安静的听着,最后,许楚楚目光飘渺又虚无,她看着远方隔绝了视线的那面墙。
墙外是那个让她失去一条腿的十字路口。
她说:“念念,我错了,我后悔了。”
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
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
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她说的没头没尾,孟念夏却听懂了,许楚楚就是那个少年,现在的她被那颗子弹正中眉心。
所以她说,我后悔了。
孟念夏没有久留,她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桌上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她讨厌的蛋炒饭。
现在竟然有些想念那个味道,孟念夏觉得自己真是有些魔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