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亮杰点了点头，缓缓地说：“大数据的概念是美国这边提出来的，可是在适应变化的时代方面，美国人显然不如我们这么自在。他们对大数据的应用发展缓慢，尤其很多业内人士，都更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而不是大数据的指引。”

郑晓丽道：“可能是他们太有钱了。”

周不器眉梢一挑，“有钱？”

郑晓丽道：“过去这十多年，国内的互联网企业创新能力不如美国，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在学习美国，我们在尝试着采用一种跟他们一样的创新方式。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后来居上，就非常困难，就只能去模仿、去抄袭。如果国内的互联网产业……包括其他的各行各业也都一样，如果想要超越美国，就一定不能学习美国去跟他们走一样的路，一定要走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路来。”

这是个很有挑战性的思路，周不器沉默不语。

许亮杰这个春节期间一直在跟她讨论，早就达成了共识，笑着说：“就像制造业一样，国内能够成为世界的制造中心，是因为国内的制造产业的总体模式跟美国不同，跟韩日、英法德都不一样。你可以说这种模式是人口红利，是在压榨劳动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国内经济腾飞三十年，最重要的产业就是制造业。”

周不器问：“印度也是人口大国，印度为什么没有人口红利？”

郑晓丽道：“因为印度没有服从性。国内制造业的强大，人口红利的优势更多地是规模上的优势。更大的优势来自一种由上到下的这种文化和社会结构上的服从性。服从性就是执行力。”

“见解独到。”

周不器深吸了一口气。

郑晓丽接着说：“从个人的角度来看，服从性是个贬义词，尤其在现代化的自由主义思潮下，服从都成了奴役的近义词。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团队，往往是高度服从的团队。”

许亮杰道：“苹果的成功，当然跟创新有关，可在我看来更是服从性的体现，是苹果上上下下对乔布斯个人的服从，不管他提出了多么荒谬又难以完成的任务，手下都要去无条件地坚定执行。”

郑晓丽道：“乔布斯离开了，苹果缺少了这样一位领袖级的人物。我们就有理由担心，苹果未来的创新会有所下滑。”

“啊？”

“有创新，也得靠着服从性去执行啊。很多创新在刚出现的时候，都是莫名其妙地，根本就执行不下去。苹果有一批天才的设计师，过去他们围绕在乔布斯身边，由乔布斯来说一不二地要求工程部门去执行。可现在乔布斯不在了，那些设计师们的奇思妙想，在执行方面就一定会处处受阻。”

“嗯。”

周不器点了点头。

这已经不是预言了。

苹果现在的确遇到了这样的危机。

苹果的首席设计师乔纳森·艾维，乔布斯在世的时候他几乎是苹果的二号人物，苹果所有的产品都是他跟乔布斯一起设计出来的。

可现在不行了。

库克上台之后，明显震慑不住。

设计部提交了设计报告，工程部那边拒绝执行，说是相关设计完全就是瞎胡扯，根本无法实现。

乔布斯在的时候，可以靠着自己的现实扭曲力场，强迫工程部去完成目标。库克可没有这样的霸气和权威，就只能在设计部和工程部之间做平衡。

这就让乔纳森·艾维在苹果的地位一降再降。

苹果这么一家设计师文化主导的公司开始朝着工程师文化主导的公司去发展，效果也挺好，开发出了可以取代高通、英特尔的顶级芯片，极大地缩减了苹果产品的成本、提高了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