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已经发现了。
稍作沉吟,我凝盯着钟应龙那双越发阴蛰而幽深的眼睛,轻轻道:“现在我可以去看看我的妈妈了吗?”
“可以。”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在慕幽香的搀扶下,走向我的妈妈。
在经过钟应龙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轻声叹道:“死者已矣,何苦执迷不悟,何不将一切放下?小苏,你还小,人生的路还很长,过去的早已过去,你该放眼将来,何不好好的去走自己的路,去过自己的生活?以你的条件,你想要什么没有?你想要干什么不可以?你很聪明,也很有潜质,假以时日,你会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的,何苦把大好的时间、经历和青春年华放在这些上面。人,不是为谁而好好活着的,而是要为自己好好而活着的。”
他的话,字字如尖锥,每一个字都刺入了我的心脏,刺入了我的灵魂,刺得我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痛。
真的好痛。
痛得我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这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我张了张嘴巴,想要怒吼和咆哮,然而我的喉咙却似被人给死死地掐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心脏隐隐有些作痛,有种快要炸裂的可怕感觉。
“你没事吧?”慕幽香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她幽柔的声音,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将频死的我猛然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我朝她笑了笑。
一连做了十来个深呼吸,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我冷冷地盯着钟应龙,冷冷道:“你胡说八道。”
钟应龙凝视着我,神色间尽是怜悯和叹息之色,他柔声叹道:“其实你自己比我更清楚,梦早已碎了,你该清醒了,你已经快十六岁了,已经快成年了,总要学会面对现实,面对你自己。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你真的会彻底的疯掉,会害死你自己。”
“滚。”我终于忍不住爆发来,咆哮道:“这是我家,谁让你们进来的,全部给我滚。”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钟应龙并不生气,然后看着慕幽香,笑了笑,有些苦涩和无奈的说道:“麻烦你照顾好他,我们先下楼去了,走吧,都下去。”
除了慕幽香,其他人都跟着钟应龙下楼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已经被重新安坐在那颗樱花树下的藤椅上的妈妈。
妈妈依然不说话,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我,好像我是她的敌人。
我突然感觉好累,好疲惫,腿一软,便直接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妈妈的面前。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很多时候我会感到寒冷,一种从灵魂深处透散出来的极寒极冷,一点一点扩散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每一处骨髓。
我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抱紧了自己,只是希望能给自己一点需索而又渴求不到的温暖,只是希望不受到外界那些可怕的攻击和伤害。
可是,那来自这个丑恶的世界以及灵魂深处所带来的孤单和绝望,让我时常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极恐极惧,无法压抑和克制。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改变不了。
我只能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给予自己一丝丝浅薄的温暖和慰藉,至于是被这个世界所排斥和拒绝,还是自己排斥和拒绝这个世界,并不重要,也无意义。
灵魂的干涸与枯萎,一如无根飘萍,被放逐荒漠,没有发芽和成长的机会。
所以我早就萎蔫而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