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卫转回头,向着帐篷里的人影喊道:“德吉,出来。”
随后,放手,门帘合拢。后退几步,站定,等待。心中揶揄:你要是坚持不出来的话,我还真拿你没辙。反正我是打死也不会进去的。
好在,里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门帘挑起,一个佝偻的身躯走出帐篷。头发花白、凌乱,里面还夹杂着几根枯黄的稻草。面色松垮,连褶子都是弯的。
德吉眯起眼皮,适应着外面的光线,目光游移不定。
忽然,他看见了王大卫,整个人顿住,紧接着,腰杆拔起,身高竟与王大卫不相上下。
王大卫一愣,随口问道:“你认得我?”
德吉没说话,但他的目光已然说明一切:烧成灰,都认得。
渐渐地,恨意隐去。德吉闭上眼,平淡地反问:“我主,现在何处?”
王大卫:“又跑了。西边儿。”
德吉睁开眼,转着脑袋来回扫视,似乎在分辨方向。
王大卫抬手一指:“那边儿是西。”
“多谢。”德吉抱拳,继续道:“咱家恳请,面西就戮。”说罢,转向西方,背负双臂,昂首闭目。
王大卫:“没必要,你误会了。”
德吉:“怎么?枯木残躯,阁下仍不肯放过?”
王大卫:“嗯!你猜对了。如果放你走,你能帮我给木征带几句话吗?”
德吉转回身,盯着王大卫,目光中仍是满满的恶意:“什么话?若是......那就大可不必了。”
王大卫挑眉一笑:“那不能够啊!我不是那种人。让你带的话是......这么说吧!你看,仗,现在算是打完了。我们也不打算继续往西打了,所以,木征也不用急着逃命。”
德吉轻蔑地“哼”了一声。
王大卫:“我知道,你大概是不信的。不过没关系,你们信不信,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西边儿什么样,你应该也清楚。那破地方,对我们河湟来说,打下来也是得不偿失。而且,河湟初立,正需要几年时间休养生息。
也就是说,在我们西边儿,肯定得有个邻居。这邻居嘛!与其让别人做,还不如让你们来做。”
德吉怒火中烧。
王大卫:“我知道,这话听着有点儿伤人。但是呢!它是事实啊!”
一瓢冷水,将德吉彻底浇灭。
王大卫:“假如,将来,我们河湟日益强盛,有了扩张的打算......那其实,最理想的方向也是北面。只要,你们仍想跟我们做一对儿好邻居。
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还能一起合作一把。你说呢?”
德吉没有回答,脸色阴晴变幻。
王大卫又是一笑:“也许,木征不会接受我的提议。这也难怪,他心里有恨嘛!
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放下仇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不是基本素质吗?最起码,不能被这玩意冲昏头脑。对吧?
这玩意的正确用法应该是:等你有了实力,有了把握之后,动手之前,再把它翻出来,当借口。不是吗?”